林文卿躺在床上,感觉下腹闷闷的,便翻了个身,心中一阵郁闷。
“少爷想喝水吗?”怯怯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小砚还没睡?”林文卿略有些惊讶。
林砚就睡在林文卿房外的小床上,这是贴身侍婢专属的床位。隔着重重纱影,林文卿只看到她小小的身子似乎从那小床上起身了。很快,一个盛着水的绿玉杯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林文卿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略烫的水温正合她此时的心事,开水下肚后,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水怎么是热的?你一直烧着炉子吗?”
“嗯。日间请小杨哥帮忙在房间外安了个炉子,用小火温着这壶水。我想,少爷近来身子特殊,会想喝开水的。”
讨论着这种话题,再听林砚管她叫少爷,林文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只得庆幸黑夜可以遮盖自己的尴尬,讪讪一笑,说道:“平时没外人的时候,小砚就不用管我叫少爷了。”
“是,小姐!”林砚点了点头。
“很晚了。小砚快些睡吧。”林文卿又嘱咐道,“我有手有脚,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管自己睡就好了。”
“……是,小姐!”林砚这次却答应得没那么干脆,颇有些犹疑。虽然如此,她还是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林文卿将绿玉杯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也抱着枕头靠了下来,心中却想着,这次的婢女还真是买对了人。小砚做事细心,又不多嘴,很有些她指哪儿打哪儿的意味。可惜,却太规矩了些,有点死守着主仆之分,把她伺候得也太周到了。想起从前那个一起撒野,没事还充大姐头教训自己的小柳儿,林文卿忽然有些想她。也不知道,她和小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爹娘拆穿。
……
因为怕外出时意外露馅,林文卿便嘱咐小杨从卜回处顺了不少病假单。如此,颇在家中过了几天修身养性的清净日子。因不必上课,林文卿便随性地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懒懒地睁开眼,发现林砚已经端着一盆水在旁边侯着了。这倒让林文卿不好意思再赖下去了,只得匆匆起身洗漱。
洗漱完毕,林砚便递上来一封书信,说道:“这是门房那边刚送来的。说是家中的小姐寄来的。”
林文卿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心道,家里除了自己以外,哪来的什么小姐?随即才醒悟过来,那“小姐”是自己的弟弟林文靖假扮的呢。
她哑然接过信封,上面果然是自己弟弟熟悉的字迹,看到这笔墨,林文卿倒是忽然想到了,外貌可以假扮混淆,却不知道弟弟是怎么将自己的笔迹也给隐瞒过去的。想到林文靖在家中的狼狈模样,她的心情莫名愉悦了起来,开心地嘱咐道:“小砚,备点瓜果,送到听雨轩来。”说罢,自己便大踏步向听雨轩走去。
靠在栏杆上,再将脚肆意地翘在前方的石凳上,迎着湖面上吹来的风,林文卿再一次感觉到做男人的好处,若是女装打扮的话,做这样的动作肯定要被人侧目而视。
她乐呵呵地靠着栏杆,打开信封,想看久违的弟弟会给自己写来什么。
林文靖如小老头般地碎碎念着他在家扮女装的苦和累,抱怨小柳儿看管得严厉,这不许那不许,便是如林文卿平时那样扮个男装到泓城里玩也不许。而他又为了林文卿临走时的几句威胁,根本不敢违逆小柳儿的话,只得乖乖在家里待着,倒真跟大小姐似的。他们的娘亲戚氏以为自己女儿改了性子,连日里喜不自禁,整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末了,又邀功似地提说当初被安排与林文卿配对的那位郑小公子不知怎么的,竟然为了逃婚留书出走了。他便立刻配合地做出伤心苦恼状,让戚氏一边开心她的转性,一边怨恨郑小公子的逃婚。他也就打蛇上棍地表示,自己身为林家大小姐,相亲被人逃婚,实在太没面子了,彻底伤到了自尊,实在很担心以后还会遇上这样的人,到时候名誉更不好听。戚氏见他如此踌躇,倒是开始责怪自己当初挑女婿时眼睛放得不够亮,竟然害得女儿有了这样的阴影,一时也不敢再安排什么青年才俊来林家堡住宿。
“……姐姐大人尽管放心,有小弟在,保你归来时,是也无风雨也无情!”
看着林文靖略显俏皮的字句,想着家中那位被耍得团团转的娘亲,林文卿不得不说了一声服。说到底,林文靖才是老娘戚氏十月怀胎之后,一手带大的孩子。论起对娘亲的了解,林文卿自认是拍马也赶不上弟弟,也难怪林文靖能够把娘亲的心意把捏得如此准确,轻而易举地为她解除了逼婚愁云。
看完信,林文卿抬起头,便感觉清风拂面,一阵凉快,再望一眼大齐湖,却是水光潋滟荷花飘香,一片大好景致。这时,林砚也已将瓜果送了上来。林文卿起身从盘子里捡了个桃子咬了一口,对着此时此景,她忽然起了读书的兴致,便嘱咐道:“小砚,你帮我去书房拿本书来,就放在书桌上,书名叫……《山河志略》、对就是这个名字。”
《山河志略》写的是天下各国的风土人情。是林文卿前阵子逛广内府书库时发现的。这书是手写而成的,因此在一堆书籍里显得特别扎眼,所以林文卿随手拿了回来。但是之后,诸事繁杂,倒让那书一直被放在书房桌上吃灰尘了。
一触碰林砚递过来的书,便感觉到书封上的确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林文卿将灰尘抹去,翻开书来细看,却是越看越合自己的胃口。
林文卿的一颗心早被画姨养野了,只是苦于自己是女儿之身,父母管教严厉,近乎拘禁。她长到十六岁除了这次来齐国,原先的活动范围都没超出过泓城,想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游遍天下却是根本不可能。因此她自幼就特别喜欢看这些游记,仿佛自己也能随着作者的笔触去那晋之即墨,周之卫河游历。
而这本《山河志略》不但写名川胜水之景,连各地的风俗人情,乃至人物风流都记叙其中,写到尽兴处,还会大发议论。整个文章行文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因觉得实在有趣,林文卿便翻过书页来,想寻那作者的名字,翻来覆去,却终是什么痕迹也没有。她略有些遗憾,知道这怕是本无名氏之作。世上总有那么些怀才不遇的,将一腔心血化作笔化作墨,留待后世的知音。
既寻不到那作者,林文卿便也只能喟然一叹,翻开书,继续自己与这位作者的神交。
时间飞逝而过,不知不觉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间。发觉自己手中的书被人夺去,林文卿忙抬头,却发现是褚英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怎么来了?”林文卿也不生气,只反问道。
“听夫子们说,你又请假了。所以来看看,不过你看起来精神不错!”褚英冲她眨了眨眼睛。
林文卿只得解释道:“说了,是不怎么打紧的宿疾。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就能恢复元气。其实,我明天就能去书院上课了。”
“好奇怪的宿疾。”褚英扬了扬眉,说道。
林文卿心中一跳,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褚英,见他表情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便傻笑道:“是啊。家族遗传的体质,我也没办法。”
“既然你的身体不打紧了。那今晚我们出去玩吧。我请客。”褚英一把拽起林文卿,拉着她向外走去。
“去哪里啊?”
“今夜虞城最热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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