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还气势汹汹的风雪,第二天早晨忽然毫无预兆:久违的阳光冲破云层,裹得人身上融融的暖。
庭院里,几株梅花绽开浅黄的花瓣,幽香暗浮。树下,有少女发作双髻,着了藕荷色祅,正负手望花出神。
她身旁立着名豆青衣衫的高个儿男人,嘴角一丝笑意不褪。偶尔俯身于她耳畔低语,细巧的眉眼便微弯如月。
夜云扬从公主府返来,到院门口见他两个情状亲昵,不好打扰,便退过一旁,默然伫立。
他自觉动作极轻,却不见柯戈博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那细如柳叶的眼随之一睐,瞥眼浑然不觉的笑歌,眸色便陡然深了几分。伸手环上她的腰,轻轻一带——
伊人入怀,犹在游,只条件反射地抬头望他,“什么?”
冻得微红的双颊,轻颤的羽,小而挺翘的鼻尖……与曾经的清丽绝俗全然是两个人,却别有一番味道。那般可怜可爱,如同磁铁般吸引着柯戈博的目光。
情不自禁,他唇瓣就轻轻压上她的眼睑,很快便又撤离。柔声低语,满满的宠溺,“还要发呆?这儿风大,看一会儿你又说头疼。”以前说不出口的话,以前不敢表露的心意,终于有机会让他补救。
笑歌的心里似有只小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双颊染了霞彩,眼珠氲了雾气,伶牙俐齿也不知去了哪里只低了头捉住衣带上的流苏在指间绞,掩饰着眉宇间忽然荡起的一抹轻愁。
真得……柯戈博不由得微笑。她素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温柔,竟是换了躯壳也未有改变。但她并不排斥他的触碰,已足够令他惊喜。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没有自信地。能曝露在阳光下地身份注定只能默默守护。哪怕她明显流露出对他地使命地厌恶。他也无从选择。不过。现在……
柯戈博扫眼院门那边。渐渐紧了环住那温软腰肢地手臂。“又发呆。头不疼?”
笑歌已习惯他在暗处注目样地贴近让她很是不自在。顺水推舟揉揉太阳穴眉尖轻蹙。“貌似真地有点疼。我看我还是回屋再睡会儿好了。”
话音未落。双脚便蓦地腾空。柯戈博微弯了眉眼。带着种奇怪地得意“我抱你回去。”还似有意似无意地嘀咕一句。“十二岁生辰之后就只肯让我背说抱。你就逃得飞快……”
笑歌一怔。拒绝地话不由自主就咽了回去。轻轻将脸藏进他怀里。嘴里却道。“敢把我摔下去。就罚你一月禁闭!”
那是很久不曾感受到地温暖。他怀里残留着地清冽地麝香气息强劲有力地心跳都像似带了魔力。让她地心渐渐平静。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从人世间消失?离弦……离弦一定不会骗她的!
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们不曾发觉院门那边有人刹那间便僵直了背脊。
“敢把我摔下去,就罚你一月禁闭!”……这句话不断在耳畔回响如重锤,砸得夜云扬喘不过气来。
太像了……曾经有个女子也用着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语连那微露的软弱也一般无二。
他不知为何近来时常被这样的小事所触动,偶然听到相似的话语、看见相仿的举动,哪怕不是出自那个女子,记忆之门亦会蓦然敞开。
那一日……他记得于秋日暖阳下,百花绕着乘浮云软榻,那女子乌云秀发披泻肩头,娇面红粉菲菲,轻蹙眉头揉着太阳穴,病恹恹却愈发娇俏。毫不客气地趴上他的背,一双玉臂还紧紧环住他的颈,“敢把我摔下去,就罚你一月禁闭!”……
一切都清晰无比,宛如就在眼前。有时候他会忍不住要将这些个点点滴滴细细回味,暗自甜蜜。不想承认那个刁蛮不讲理的女子已如烙印深刻心底,却无法否认当他发现她真的再也认不出他时,那份难以抑制的失落与愤怒。
夜云扬重重阖眼又猛地睁开,回过神才惊觉自己竟已站在一处窗下,小偷般将耳朵贴近了那缝隙。
他这是在做什么?!夜云扬蓦然涨红了脸,可脚像生了根,挪不动分毫,只能任由室内隐隐传出的说话声钻进耳中——
“……你抓着我的袖子,我怎么去拿水来给你喝?”柯戈博的声音低低响起,蕴了无奈,却又透出些喜意。
无人应答。数秒后,响起的依旧只有柯戈博低柔的嗓音,“好吧。我不走。你乖乖睡觉,我会在这儿等你醒来……我说,你要是觉得一只袖子不够的话,喏,这一只也给你。
”
调侃的、宠溺的,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想象得出他这一刻脸上所浮现的柔情。
夜云扬怔怔地,忆起那只悄悄捉牢他衣角的手,忆
睡脸上露出的安心,心头像有刺轻轻地扎进去。
羡慕,或许是嫉妒。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不知那一天,那个女子在睡梦中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是不是也想听到这样的话,在醒来时看到他?
可他那时候,面对她无意中流露出难得的娇态,他却似个傻瓜一样,在她醒来前离开。然后……也许从此都无法得知她当时的举动所代表的含义。
“云扬公子?云扬公子!”
耳畔有人大声他,他惊得直起身来,退开几步,看清站在面前的是青嫣,不禁愣了一下,“嫣儿小姐……”
“你在这儿做什么?也是来六姑娘么?”青嫣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方才在对过已经望了他许久,他神色中的细微末节都不曾逃过她的眼睛。
夜云扬登时了神,低头掩饰着不自在,嗫嚅道,“是……不是……不不,是……”
“云扬公子?嫣儿小姐?有息了?”
随这一声问,屋内起了响动,似有人下床趿了鞋朝门边来,还依稀杂着柯戈博的责备声——“头疼你还起来!慌什么!把外衣穿上再出去!”
蓦然洞开的门引走了青嫣的注意,夜云扬偷眼一觑门边出现的人影,暗暗松了口气。
“来了怎么不进来?”
笑歌诧异地望向他两个。瞥夜云扬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又瞧青嫣不自然的笑容,登时恍然大悟。披上柯戈博递来的外袍,偷偷冲他挤挤眼,笑意里就多了分促狭。
柯戈博看她误会,不禁暗笑,却很配合地扬声道,“风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话被吹走了,那可就麻烦了……两位还是进屋说吧。”
没发现就好。夜云扬干咳一声,定了定神,礼貌地朝青嫣点点头便径直往屋里去。
青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眼底泛起丝狐疑。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轻哼一声,慢吞吞地走进去。
今天这反应不大对啊……笑歌暗暗纳闷。
青嫣一落座就盯着她猛看,夜云扬也不时偷眼瞧她。可她一抬眼直视,那两个不是耷拉了眼皮装喝茶就是把目光移向墙上的字画。她一低头,又能立马感觉到那种奇怪的视线回到她身上来。
笑歌惑地望望身旁的柯戈博,他却耸耸肩以表无辜。她被看得心底发毛,终忍不住笑着问道,“两位今儿个是怎么了?我脸上刻了字?”
她问得直接,没半点心虚的迹象,倒让青嫣有些不好意思。瞥眼夜云扬,他亦是一脸窘迫,青嫣便抿口茶,轻笑着掩饰道,“字倒是没有……不知为何,我总觉着六姑娘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纯粹无心之言,笑歌的眼神却一变。笑意依旧挂在唇边,语气不由就冷淡了些,“似我这般长相的人满街都是,嫣儿小姐会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仍然没有消息么?”
青嫣敏感地捕捉到这一变化,心下不解却又不好直白地问询,便依着她的话头说下去,“是啊,真是奇怪得紧。家里明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那位何老爷回来之后不但没报官,还紧闭大门,从昨日起就不见有人出入……”
笑歌与柯戈博相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底。她低笑一声,淡道,“其实也说得通……这世道,谁没点秘密啊。想必他觉着官差上门,反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吧。”
“大约是了。”青嫣皱眉道,“派去探情况的人回来说,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何家的护院一直没间断过巡逻。只要有人进入那条巷子,何府的后门内都会传出咳嗽声或跺脚声,像是警告一般。”
笑歌沉吟半晌,忽然道,“嫣儿小姐,墨兄在礼部任侍郎一职,应该多少能知道些朝廷里的事吧?不知他可有向你提过,此次前来雪蛟贺寿的那些使臣,至今还留在阳鹤的都是哪些国家的人?”
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机密。青嫣回忆一下,便爽快地答道,“除了车瑟、源流、霞举和梓青四国的使者仍未归国之外,其他八国的使者都已在半月前离开阳鹤。”说到车瑟,不免有些忿忿,“听说那车瑟使者面君时很是无礼。所以再过两日,皇上便会亲临城外大营阅兵。届时叫那些蛮子瞧瞧咱们雪蛟的实力,以后也许他们就能安分点了。”
“又是源流啊……”笑歌却似全没再听,若有所思地望着杯中沉浮的茶梗,脸上荡起丝冷意。
青嫣察觉她的异样,停下话头,试探地道,“六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哦。”笑歌抬眼望着她,淡淡一笑,“我是想问嫣儿小姐……对源流国的事知道多少?”
---抱歉抱歉—
,临时被抓去没通电的乡下出差,替换晚了,以爬谢罪…莫要砸太多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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