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美轮美奂的毡包,毛毯铺地,里面的陈设竟是与中原所差无几,紫檀桌椅,博古物架,书架上堆着厚厚的书册,五足的银熏炉中馨香袅袅,几副屏风把庞大的毡帐分割成了几个区域,一旁生着几个火盆,外面虽是寒意凛凛,里面却是温暖如春。一位面容威严目光有神的中年妇人斜靠在榻上,一名丫鬟轻轻的给她捶着腿,妇人则满含笑意的盯着坐在一边认真写字的一个小姑娘。
“可敦,杨大人求见。”一名丫鬟进来禀告,妇人稍稍点了下头,须臾,一位眼睛细长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踏步进来,恭敬行礼后,还未说话,小姑娘停下了手中的笔,跑到杨善经跟前,“堂舅,你又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杨善经蹲下身,“有好多好玩的呢,哪,”他从身上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晋阳城有名的龙凤水晶糕,你不是很爱吃吗?堂舅那儿还有好多呢。”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劈手拿过纸包,高兴的打开,拿起一个就塞到嘴巴里,“真好吃,堂舅真好!”
妇人笑道,“善经你可是把苏雅宠坏了,有时候连我这个做母后的话都不听。”
苏雅嘴里含着食物,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不满道,“母后,我最听你话的了。”
妇人笑道,“知道了,和琳,带公主去吃糕点,别让她吃太多了。”侍女带着苏雅离开了毡帐。
杨善经方道,“可敦,石头他们的商队已经到了,你要不要见见?”
可敦奇道,“这都快入冬了,往常这时候已经没商队来了,这石头莫不是疯了?”
杨善经笑道,“石头说他带来了好东西,可敦你见了一定高兴,可汗也一定很高兴。”
可敦有些不郁,“说起来可汗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好好的偏要加那么多税,这两年天灾这么严重,不知道有多少人到我这来抱怨,唉。”
杨善经道,“可汗也有可汗的道理,可敦您也知道,那些小部落首鼠两端,不狠狠敲他们几笔他们还不知道这草原上谁才是真正的王,自从突利那个叛徒向李世民请求入朝之后,不少部落首领偷偷的去向突利示好呢,我们再不使点狠手段,那些牧场牲畜说不定最后还是便宜了突利那小子。”
可敦不耐烦道,“不是大可汗鞭打了突利又囚禁了许多日,突利想来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现在连奥射设也跟大可汗不一心,他也早都不听我这个做娘的了。大可汗为了这个一直对我有芥蒂,善经,你要多劝劝大可汗,别再加重那么多税赋,牧民们怨声载道的难道是好事吗?”
杨善经道,“奥射设可能心里还想着他父汗处罗,这也不是可敦您的错。至于劝诫,我真是无能为力,您也不是不知道大可汗现在有多信任那个姓赵的,还有一批作威作福的胡人。”
可敦正色道,“赵德言沿袭隋朝旧制倒也没什么错,只是不该盘剥的重了些,想来都是那班胡人搞的鬼,再这样下去,我只怕那些部族都学薛延陀,自己去推举个俟斤夷男做什么可汗,我们草原就会被四分五裂了……”
杨善经劝道,“薛延陀不过是几个小小的部族,哪能让可敦忧心至此,至于突利,今日能叛突厥,他日未必不能再叛,能真心投靠他的想来也不多,可敦还是放宽心,一时的天灾人祸不会把突厥怎么样的。”
可敦点点头,突然想起来,“对了,说了半日,你刚才还没说石头带了什么好东西呢,带来让我瞧瞧!”
杨善经笑道,“瞧我,该罚,可敦,你等着。”说着,出了毡包,片刻,领着石头给可敦见礼,可敦看着石头拿的好几个包裹,“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寒风天还跑这么一趟,仔细回去的时候说不定会下雪了。”
石头解开包裹,道,“多谢可敦关心,小民准备了足够的衣食,而且听草原上的长老讲说这几日还不会有暴风雪,所以赶着给可敦献了心意之后小民就得往回赶了。”说着,把包裹里的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拿给可敦看,“可敦瞧瞧,这可是现在晋阳城口碑最好卖的最好的新款式呢,”石头把首饰盒打开,支起最上层的小铜镜,对着可敦,又拉开下面好几层间隔好的小抽屉,“可敦您看看,您的钗环首饰通通可以分门别类放好,再也不怕弄乱了,这还可以直接照照您的发髻面容,是不是很方便?”
可敦笑着对着镜子看了看,“是不错,你很有心。”
石头道,“还有呢,”说着,又拿出了保健球,“这是给大可汗的,可以让手指变得更有力,现在中原有头脸的富人官绅见面手里都拿着俩球儿转着玩,没拿您都不敢出门,怕被人笑话!”可敦好奇的看着两个光滑的红木球,不懂好处在哪儿,“就这?”
“是啊!”石头肯定道,“小民借了十个胆也不敢骗您哪。”
可敦笑着收了,石头又拿出了滚轮按摩器,“可敦,这可是个好东西,您要是哪儿有点酸痛,叫个丫鬟帮您滚一下按一下,保准百病全消!”
可敦接过,往腿上试了试,“你个石头啊,我包准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你不用夸大的这么卖力吧。”
石头笑道,“可敦要是有机会到中原走一遭就知道我一点儿都没夸大,还有官家夫人最爱的衣柜鞋柜,因为实在是过于庞大,不然我一定给夫人扛过来的。”
幸儿要是看到这场面,不知会多么惊喜:石头拿来的东西上都清楚印着“溶溶工坊”的Logo……
可敦笑道,“知道你有心了,善经,去,他带来了多少都买了。”
石头道,“谢谢可敦,小民还有呢,这是专门为可敦带的。”
石头递了个长的包裹过去,可敦一打开,一脸惊异,“这……这不是禁运的吗?你怎么弄来的?”
石头笑道,“小民在马车上做了点手脚,都是托可敦的洪福,一路平安无事。”
可敦的脸上反射着包裹里的刀光,“这可是个大礼,我们正缺这些,石头你这是雪中送炭哪!善经,一定要好好的酬谢石头。”
石头躬身道,“能给可敦效劳是小民的福气,小民只盼望着可敦能早日打到中原,收回江山。”
看着石头一脸正气,可敦也深受感染,“石头,你很好,很有志向,可惜中原像你这样的有识之士太少了……”
杨善经问道,“石头,你不是说还带了几个中原的丫头小子吗?”
石头道,“是,因为可敦没有传,怕这些贱民污了可敦的眼,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可敦道,“那就交给和琳吧,让她安排他们先杂使着,看好不好用再说。”
门口处一阵喧闹,须臾,苏雅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和琳,“母后,那几个奴仆给我可好?”
可敦看着和琳,“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和琳道,“可敦,刚才公主在外头看见三个下人,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是从中原来的,其中一个女孩儿跟公主差不多大,她给公主讲笑话逗的公主很开心,公主给了她张纸她不知道怎么变的戏法,做了一个东西就飞来飞去的,公主玩的很高兴,就非要她不可。”
杨善经看着石头,“可是你带来的那几个人?”
石头惶恐道,“小民不知他们怎么这么大胆,我只吩咐他们在外面等着的。”
苏雅晃着可敦的手臂,“母后,原来还有塔云,奥黛她们陪我玩,现在她们也不来了,母后也不让我去找她们,好容易来了个会变戏法的,母后你就把她给我吧。”
可敦看着女儿,这段日子部族叛离,女儿昔日的伙伴现在都是对头的敌人……她叹了口气,看了眼石头,石头忙道,“这兄妹几人出身官绅之家,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就只好卖身求生,我是看他们都略通些文墨才买来带给可敦的,他们倒都不是粗鄙之人。”
“卖身求生?难道都没些亲戚帮衬吗?”可敦问道。
石头道,“可敦大约不知今年关东大旱,不少人卖儿卖女,日子实在是艰难的很,谁还有能力顾养别人家的孩子?”
可敦沉吟不语,吩咐和琳带几个人进来。
临分别时卢忠一再给他们交代可敦在草原上的权势之大,让他们千万恭敬小心,石头则是给几个人安了个莫须有的死去的官绅爹娘,让他们老实说话乖乖做事,幸儿本想着如果能见到可敦直接说出他们的身份让可敦送他们回中原,按说老爹如此大官,他们的身份也够外交豁免了吧……
却被仲闵无情的把希望浇熄,“可敦是前隋的公主,听舅父说起过她一直心向前隋,对我大唐恨之入骨,如果我们揭露了身份说不定死的更快。”
“啊?”幸儿没想到千里迢迢竟是深入敌营,更是把石头恨得咬牙切齿,看着虚弱的大哥,“那我们怎么救大哥呢?大哥的病不能拖。”
仲闵也一筹莫展,正在这时,在帐外苦候的他们见到了欢喜的跑出毡包的苏雅,和后面不停喊着“公主,公主”追出帐外的和琳,幸儿眼前一亮……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