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错!阮师爷第三个条件就是:要覃小贝代他去山庄,向一个叫阿贞的女人提亲!这一点从阮师爷枯黄涨紫的面皮上进一步得到证实。
覃小贝很想笑。一个几十岁的老男人,会托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去做这种事儿,这阮师爷真是性情天真之人!
覃小贝强忍着肚里的笑泡泡不让它们冒出来——那样阮师爷会以头撞墙的,想想他在寨中了实在太寂寞了——强作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地说:“阮兄吩咐,自当效劳,小事一桩。”
见覃小贝爽快地答应下来,阮师爷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放回肚里,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覃小贝实在忍不住又问:“以阮兄高才,若亲自去,岂不立刻有马到成功之效?”
阮师爷语气平静下来,叹一口气道:“阮某虽非勇武之人,也不是怯懦之辈,以我活到这般年纪,看中谁自然不会扭捏。阮某前后已对她表白三次了。”
“她都……拒绝了吗?”
“没有。”阮师爷摇头。
“那她答应了?”这个也不可能,否则还托我干什么呀。
“没有。”阮师爷又摇头。
“她说考虑考虑,等一段时间?”这个最有可能。山寨里哪位姑娘大婶要嫁阮师爷,是得要考虑考虑。
“也没有。”阮师爷还是摇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一个暗示也没有。”
这阿贞架子可够大地。人家阮师爷再落魄。好歹也是能识文断字地知识分子。专门过去表白了三次。就算诸葛亮也该出山了——至少您要给人家一个回话啊。省得让人家在小屋里抓心挠肺。覃小贝开始想象阿贞长得该是什么样子。难道她有西施沉鱼之貌。或许有道韫咏絮之才。所以才目中无男。眼高于顶?
“这阿贞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覃小贝问。
“嗯。她地容貌象月亮。她地性格象池水。她地能干象山丘。她地忍耐象大地。自打男人死后。她一个人把不满月地孩子拉扯大。实实在在不容易啊。阿贞地贤淑能干。寨里人是有口皆碑地。”阮师爷像是在回忆一个梦。又象在背诵一首诗。
原来阿贞是个寡妇。丧夫已久。而且还有一个孩子。听阮师爷这样赞说。覃小贝心里生出一丝敬意。但是阿贞配阮师爷。合适吗?
“这么好地人。难怪阮兄会着迷。阿贞应当对阮兄也不错吧?”覃小贝试探着问。
“这个自然。阿贞对谁都很好的,对阮某么,还要更好那么一点点。”阮师爷很高兴谈起这个话题,随即补充了几点证据:在他被全寨人当笑话嘲笑时,唯有阿贞没有笑,而且还朝自己家孩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让孩子也不许笑话人;他进山庄散步时,阿贞请他进屋喝过茶,一杯浓浓俨俨的新茶;还有,每一次,阿贞见到他都会可爱地微笑……
从阮师爷地描述中,覃小贝没有听出来,阿贞对他多么有意思。以阿贞那样热情善良的性格,大概对谁都会那样的。只是阮师爷认为对自己更特别一点罢了。
“小姐,太阳快到头顶了,该回院吃午饭了。”杜凤在外面大声提醒。
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覃小贝不觉口干舌燥——阮师爷房内有碗无杯,屋角立着一个缺边的旧瓮,瓮里有半罐喝剩的凉水,实在不便请客人喝茶,而且茶叶好象也没有——想也该走了,明天正好去农庄内转转,特别要见一见阿贞,将阮师爷托的事先办了。
临走作为了解情况,覃小贝多问一句:“您三次对阿贞告白,都是怎么说的?”
“第一次,我在她屋里喝完茶水,正好携带了笔墨,就在她家外墙上题了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情我意尽在诗中矣。”
覃小贝想起一个问题:“阿贞嫂,她识字么?”
“这个,这个,”这个问题阮师爷也没搞清。即便阿贞不识字,庄里总有识字的人,也会将意思转告阿贞吧——嗬,当晚好象下了一声急雨,墙上墨迹就在夜里漫污不见了。回想到这儿,阮师爷恨恨地跺了跺脚。
“您第二次表白不是再写诗吧?”覃小贝觉得阮师爷挺适合搞行为艺术。
“当然不是了,那次庄里请龙王,我携琴过去助兴。事情完后,我特意坐在阿贞门前柳树下,着意演奏了名曲‘凤求凰’。昔年司马相如就是操绿绮名琴,奏此曲打动帘后卓文君的心扉,上演了‘文君夜奔’的千古佳话!”
覃小贝呵呵地笑出来。看来书诸多,典故知多,还真不一定是好事。她完全想象的出阿贞门外垂柳下,阮师爷投入地多情演奏,屋内人却茫然不知所措,顶多觉得好听而已。有个成语叫对什么弹琴来着。
“阮兄,阮老,阮爷,您第三次又是怎样表示的呢?”覃小贝肚内的笑气都快把肠子涨断了。
“第三次,我就直截了当了。与杜虎一起外出时,专门买了一袋红豆,送到阿贞手上。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这意思是最明白不过的。”
“阿贞嫂真的明白了吗?”
“明不明白我也不太确定,反正她把豆子都放锅里炖汤了,还请我喝了两大碗。”
“啊,红豆能吃么?”在小姨的花店,覃小贝见过用红豆作镶嵌饰物的小礼品,却没听说过红豆还能吃的。
阮师爷神情忽情怪怪,扭扭捏捏说道:“其实,买来送她的,也不完全是红豆——红豆我们这个地面是不产的,所以我选了颜色同样是艳红的红小豆,我家老家也叫赤豆,用以代替红豆。赤豆炖汤还是很香的。”
好么,原来送的红豆还是“山寨版”的!覃小贝问清了三次告白经过,赶紧告辞,她的肚子实在受不了了,当着主人的面暴笑又实在不礼貌。
覃小贝与阮师爷约定,明天上午她进庄找阿贞,下午过来汇报情况,兼讨教奇门遁甲的学问。
阮师爷扶在门框,依依不舍与覃小贝挥手道别。他也该拿上桌上的大碗,到寨中食堂打饭去了。
覃小贝出门几步,正遇上疤脸杜虎和一个细高精瘦的人从紧挨的院子中出来。小花轻声告诉覃小贝,那个细高精瘦的中年人就是阮师爷的姐夫、三寨主巴犬。覃小贝仔细看看,果然巴犬身上有种德国牧羊犬的味道:结实、敏捷、肌肉发达,警惕、且充满活力。
杜虎、巴犬同时也看到覃小贝她们。杜虎眉头一皱,冲着杜凤大声训斥:“谁让你们到处乱转的!赶紧回院子里去!”
杜虎嗓门宏亮,疤脸狰狞,但杜凤才不吃他哥哥这一套,梗着脖子同样大声回道:“大寨主允许的!朱小姐可以在山寨自由行走。”
听到左云龙有话,杜虎哑一下声,但随后望一眼阮师爷的房子,瞪圆了眼珠子冲覃小贝吼道:“少去阮师爷那里蛊惑!”上个月枣林设伏,让进了圈套的覃小贝又漏网脱掉,自己还被王子默杀了个灰头灰脑,杜虎想起来就脸上无光,满胸怒气。
巴犬在一起冷冷地看着,端午节那天,擒拿覃小贝原本一帆风顺,谁想到覃小贝偏偏要打开一个莫名其妙的荷包,结果将自己射得中毒受伤,连累得自己被大寨主一阵臭骂。哼,这个鬼鬼的女孩打一进山寨起,就给大家带来了霉运气。
覃小贝感受到杜虎的怒气和巴犬的敌意,不由得打个哆嗦。看来这山寨今后的日子,实在不好混啊。不过管那么多呢,明天去农庄找阿贞,回来向阮师爷学奇门,待能看懂地图,自己就一走了之。你们对我好些,还则罢了;惹得本姑娘不高兴,定带领官府大军和王府人马将山寨杀得鸡飞狗跳,哼哼。
覃小贝不和杜虎一般计较,挺着胸脯昂着头,鼻子里哼着小曲,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过去。
听见杜虎在身后重重哼了一声。还听见他问巴犬:“庄里现在人心慌慌,小孩子又突然兴唱起一首童谣,老三你听说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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