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源市公安局的调研工作完全由高晓春一人顶大梁，其他叫鸡公，则多是些四两鸭子半斤嘴的东西，只能耍耍家把式，在公安局内部叫一叫，斗斗嘴而已，充其量只能算棵葱，再大的猪也装不成象的。

有了新马泰之旅以后，高晓春心头充满了为实现东源市公安工作上档次而奋斗的决心和漏*点。不说为了自己，就是为了钱书记的看重和赏识，无论如何也得帮他干出一点成效来，才能对得起人家的那份恩德。

高晓春毕竟是一把好手，写文章能以一敌十，一龙阻得断千江水，他写的《执法为民是社会主义法制的根本宗旨》，署钱书记的名在国家最权威的杂志《求是》上发表了出来。这篇文章在东源市政界，当即引起了一场轰动与赞叹。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东源市的绝无仅有，可以说填补了市里在《求是》上的空白！正当高晓春想大展宏图之时，一场升官大战不期而至，无情地打乱了他的计划。因为别人认为他是钱书记的心腹，人家要地尽其利，物尽其用，他不可避免地被一些跑官者的门前战、迂回战，拖进了追权逐利的漩涡中，难以脱身。

按照省厅和市委的安排，今秋开展了市直机关三个代表学教活动，轰轰烈烈的三个代表学习教育活动，最看得见摸得着、最显著的成效要算是，各部门又有了一次人事变动。民间不是戏说领导发财两条路，一修房屋，二动干部么。东源市公安局党委及那几个敏感部位的支队长，政委要换人，那些想挤进来的人，那些想乘机占到那几个利益部门当头目的人，以及外面想参和进来角逐的人，便纷纷赤膊上阵，千般武艺、万般门路都用上来了。

因为求官大战如山洪爆发，站在官路上的高晓春，当然不能幸免受其冲击。虽说他高晓春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小毛驴使不上黄牛劲，可他毕竟是钱书记的秘书，又深受钱书记赏识，与钱为民在一起的机会特别多，公安机关及政法部门要换领导，因此有人求官说情拉关系，找到他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此时，来找高晓春要求他帮忙的人还真不少，有的利用上班之时来找他探听情况；有的打电话过来，要他在钱书记面前为自己说说好话；有的下班邀他出去潇洒；有的晚上登门拜访。目的当然是要他影响钱书记，作出有利于自己升迁的决定，或者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最新消息。他的头脑被别人绑架了，时间被别人绑架了，他被迫绞进了求官旋涡，至少不能像原来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与工作了。

这一情况的突然出现，一方面，给高晓春的心理上以极大的满足。他终于看到了权力是那么的耀眼，自己一个小小的秘书位置就香气袭人，如果坐上了局长、市长的位置，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气魄与景象？真是不可妄测啊。另一方面，也激起了他强烈的**，他也希望自己在这次角逐中，得到一个更好的位置，一个更能发挥自己才能，更加权威的位置。

这是一种多么诱人的刺激，在这些诱惑面前，他有分寸地参与了进去，接受了别人的吃请，别人的请玩，他如鱼得水，穿梭不停。他把自己的这些情况向钱书记如实做了汇报，对上层在用人时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影响。

高晓春毕竟是一个境界要求较高的人，他总是不自觉地拿自己的标准来评判别人。对那些来求他的品质低劣的人，他在心理上就已经拒绝了人家，并把他们看得一钱不值。他认为这些人，一没有能力，二没有真才实学，更没有良好的道德品格、个性修养，素质太低。他当面虽不说人家的长短，可背后他把自己的判断却告诉给了钱为民，钱书记也同意了他的看法，两人对一些人的认识和欣赏标准不约而同。

钱书记同意他的那些观点，对他说，你近段多接触接触这些形形**的人，也是好事，对你了解社会真相大有好处。因此他不得不放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去应付那些来访者、打扰者，过多地投入到了吃喝中、歌舞玩乐中，而把本来早已打算完成的那些调研论文，推到了将来。

高晓春还来不及总结，这是不是就是真正本质意义上的生活。世俗社会，很多现象，是不可能促使人们去思考、去分辨的，特别是身在其中的人。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拼了老命奔官场？大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升官就是发财，升官就能名利双收，总之，升官就有了一切好处！当今的官没有什么责任，和尚多了不念经，随着大伙瞎哼哼。为什么，大家用脚肚子想都想得清楚，官场最好混！好多官屁事不做，就做吃喝玩乐、收刮民脂民膏一件事！就只会对下面指手划脚、索拿卡要！能在报销单上写同意报销四个字就不得了！

同处一室一年多，到了如今这年头，陈碧君和高晓春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室友。这一段时间，跑官的话题不知不觉成了他们的中心议题。而陈碧君的说话也很直露，两人很谈得来。

高晓春对她说，烂门了，我这一段时间被弟兄们灌得该死了。其中多少有点炫耀的口味。

陈碧君笑了笑说，小心喝死你！如今的官场，抓不住东西就要被淘汰，因此积极上进是正态，有缝无缝都要钻，你看不起他们、看得起他们都没有用。他们为什么找你，无非是看重你和钱老板的特殊关系，这是明摆着的。

高晓春有些抱怨地说，我其实在钱老板那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又不能决定什么、影响什么，我想做也办不到。再说钱书记是谁，他是个精明的人，原则性很强的人，十分重才重德的人。在他面前求得通情，那只能是枉然，这些天来，我都有些烦了。

陈碧君还是笑，她说，你嘛，我看不出有什么烦的，谁叫你是钱老板身边的红人，你有机会说得上话，人家不找你找谁去？我也想找你替自己帮个忙呢。

高晓春认真地说，你想求我吗？你还不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程序？可悲的是这些弟兄，要这么一个位置竟**裸地干，**裸地要。可笑的是还有一些人，从我这里搞什么迂回战、包抄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拿不出才能来，就拿出钱财来，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那个位子。

陈碧君说，我理解他们，那个位子就是尊严，就是面子，当然还会有票子、房子、车子。你不看看祖国山河一片红吗，科级跑处级，处级跑司级，地师级跑省部级，全国干部齐努力，不都在跑么？不跑不求就是落后，落了后便什么也没有，你不也在这个官道上挤着朝前奔吗？

高晓春加大了声音说，你别把我也说得如此没斤没两，我可从来没有去向哪位领导跑过官、要过官！

陈碧君却说，谁相信你呢？你没有这么干，怎么到的这个位子上来的？我相信你没有买，但你的技法也高明不了多少，别人靠行赌卖官，你靠写文章拍马屁，路子不同，但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见高晓春的脸红了，便将说话的语气转了个弯，接着说，当然，要是人人都有你的本领，你的品格，当了官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还是国人之幸福。只可惜没有几个人能有你的技法。

高晓春无可奈何地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差吧。

她说，你嘛，我也巴不得你当官呢，你毕竟是有些本事的人，还想事，可恼可恶的是，现在不讲什么才德了，什么牛鬼蛇神、乌龟王八蛋，都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只要想要，就能够得到手，因此，现在那么多坏蛋当道，恶人掌权。你做个君子，别人还不见得让你上呢。

他说，有时真想干点事情，但又无从下手。自己如此地位，也管不了社会怎么样，我一坐下来心中就没底，就堵得发慌。

她说，你这正是没有官位的恐惧症。这个机会没几天了，等调整一过，你想别人来求你，别人都不会来了。只有一个机会，就在眼前，抓住了就能改变你目前的处境，努一把力吧，别人能够上你更能。

他连忙说，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也不愿这么干！

陈碧君起身要去上厕所，她边走边说，那是你的事。

办公室里没了别人，高晓春的灵感来了，他准备写一个关于公安机关用人的论文，他想公安岗位调整要推行四制，即公开报名制、公开测评制、演讲竞争制、考试任用制。他写出了提纲，准备收集这方面的材料。

陈碧君回来了，他们接着扯起了公安机关用人的问题。不知怎的就把话题扯到了董杰的身上。

高晓春说，现在公安机关用人制度形同虚设，还很不完善。前些天有人议论政治部的小董，和我一起调进来的那位，先前就是个劳改犯，这样有问题的人、根本不能进公安机关的人，也奇怪地突击录干调进了市公安局，恐怕我们局里将会弄出一点问题和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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