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常山公主萧妙契自太清三年九月至江陵后,便居住在湘东王所赐的位于城心西王城的一处宅院中,一为亡夫守丧,二来教育儿女。偶尔,她也必然要去王宫莫还宫中行走。她本是不愿意与王叔的侍妾们交道的,尤其是王府掌家夫人迎春台夫人大王氏与最得宠的沐香台夫人小王氏。只是如今经历这诸多残酷的世事,她早已经不是帝都那个任性恣意、万千宠爱的的常山公主萧妙契了。所以,无论她多不想应酬,也仍然要维持守丧期间最合适的礼仪与笑容,前去莫还宫拜访。因为她的幼弟,乐梁王萧大圜被湘东王养在莫还宫内。妙契忘不了她离京时的那一幕,父皇留着泪剪下自己的头发,命她转给湘东王,她知道,父皇是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托付给了他的兄弟湘东王。自四皇兄进台城后,幼弟萧大圜就是亡故的母亲与囚徒的父亲,所剩下的唯一血脉与希望了。
湘东王捧着皇帝的头发痛哭流涕,将乐梁王收养在宫中,比待自己的儿子还要珍重,请江陵最有学识的学士为他授业。萧妙契心内感动,因着王叔,对大小王氏夫人,也多了些忍耐和好感。可心中到底是对自幼就熟悉的曾疼爱她的婶母,湘东王妃徐氏更亲近些。早听人说,王妃徐氏早与湘东王形同陌路,亦早迁往莫还宫最偏远的东北角落深院中。除了王妃例行供奉该有外,其他均与王府无干。萧妙契几番想去拜见,都被王氏夫人劝阻。后来迎春台女官私下里对萧妙契说,淑女贤妇还不是不要踏足鹤鸣殿好,易被污了清名。她们不如此说还好,反倒激起了萧妙契的故人心肠,这一日,便命内侍赶着车子,往东北方向鹤鸣殿去了。
那赶车内侍口内有些抱怨道,去鹤鸣殿从内路走不如从外路走,更近些。妙契便问,外路怎么走,那内侍就不再答话了。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大殿的后身,那内侍便在歇车院停住了。妙契下了车,并不见半个人影,这个车院也空荡荒芜,地上墙上长满了杂草藤萝。妙契便带着两个侍女,走上路廊,往前殿走去。在荒芜的院桥廊道中,辗转了许久,草中常有野兔、草虫等跳出来,不妨吓人一跳。
直走到前殿,却听到殿内丝竹酒乐声声,也见着了院内当值的内侍。那内侍见着他们便问是哪里来的。萧妙契侍女便答家主名号。那内侍吃了一惊,忙进去禀报。片刻后,有内官来请萧妙契入殿。
萧妙契进入殿中,只见殿内帘幔五彩锦绣,只乱人眼睛,耳内丝竹震耳,居中正有数十个细腰女伎伴着乐音歌舞。妙契被带至主殿上首,主位榻上,珠帘垂地、锦拥翠围,座中榻铺着一张白虎皮,坐着一位头饰光华璀璨,身穿雀绿蜀锦绣袍的臃肿妇人。此刻,正半闭着眼睛,似已半醉半酣。
内官引妙契入帘内,妙契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叫着婶母。婶母湘东王妃徐氏,数年未见,苍老体胖了许多。脸着浓妆,远远看去仍觉艳丽美貌,近处却已见眼下嘴角皱纹横生,已是美人迟暮。徐氏半饧着眼睛看了看妙契,方命她免礼。
又唤人为公主上酒案,公主见殿中座下有男有女,有长有幼,都不知是何身份之人,便言:“侄女进江陵已有三月,本该早来拜婶母。因为母后与夫君守丧,怕见了婶母伤心,遂除了百日丧才来相拜,还请婶母恕侄女居丧不能相陪之罪。”妙契此时已除斩衰丧服,仍只着银饰、灰衣、青鞋。
徐氏听闻她如此说,沉默了半晌,方叹道:你母亲离世我听说了,这样的世道,早走了少受些苦楚,更好。
妙契心内酸楚,因殿中外客众多,强自忍下便请辞了。徐氏也便让她退去了。妙契后退几步方欲行时,听那徐氏叫了声:“妙契吾儿,有空时,再来看我。”那声音慈祥似妙契记忆中的婶母。妙契心一酸,微一礼答应。将行几步,又听徐妃醉嚷:“庾九郎何在,快找九郎来。”
妙契默然走出殿外,穿过殿中外廊,欲去往东侧后院,突被一人拉住,心内一惊,正不知是何人。转头即见一张清丽憔悴的面孔,简素首饰,穿着不合体的宽大灰苔锦袍。她对妙契展颜一笑道:“妙契,你竟不认得我了吗。”声音粗哑,全然陌生,可这笑容却是如此熟悉。
“阿笼?”妙契且惊且喜。
夏侯笼华拉着妙契的手,两人去往偏殿一空堂,方相拥而泣。少年姐妹数年不见,再见时却已是物是人非。
阿笼问妙契可好。妙契哭告,母亲于去岁二月病逝,夫君亦在京畿江线与匪盗争执中,落水身亡,连尸首都未及打捞。如今,只剩下她与一双儿女相依为命。妙契亦问阿笼夫君儿女,阿笼只答无所出,又问京中人事。妙契便拉她手道,夏侯府与乌衣巷中众豪门一样,俱毁于战火。听夫君说,夏侯府差不多是最后被侯景贼兵攻破的府邸,据说还是夏侯族中附贼之人亲带贼兵攻破的。太夫人带夏侯府女眷自闭于家祠,烧了祠堂。你母亲与家族女眷都葬身火海。你伯父与父亲,在东宫之战中,被侯景所擒,后来侯景为攻打皇城填地为山,将东宫之人,无论死活,无论贵贱,均填入土中。夏侯……你要节哀,建康如今还活着的人,无人不是家破人亡。夏侯笼华泪似断线,强自拭去,向东大拜。
妙契又泣道,侯贼禽兽,攻破京城与皇城后,大肆奸淫掳掠,无论妃嫔贵主,多被荼毒,身死者十之八九。又言及相识亲友,无不凄惨终局。又说道,曲阳郡主萧灿莹当时拒不躲入台城,率家族部曲家丁于王氏府邸中抵御贼兵,后府邸被贼攻破,亲执剑立于内门中,被贼砍死。王氏豪门被贼屠杀劫掠后,放火烧了干净。两人边说边落泪如雨。再揭伤疤之痛再痛,竟不及当日亲临其境的万一。
妙契又问夏侯笼华怎在此处。笼华便告诉她自己因游访去了岭南,又偶遇晋南王,便嫁与他做了夫人。晋南王进京勤王靖难之时,自己留在了始兴,兰裕反叛攻破了城池,劫持了她以为奇货,送与了湘东王。湘东王便将她拘于莫还宫中,自己猜测是因湘东王此时正与河东王交战,欲以自己要挟晋南王,使其不助战河东王。
妙契叹道,你竟还是嫁了七堂兄。
笼华又言,自己与侍女被拘之地是鹤鸣殿西北角的一处污湖中心一瓦堂。四面是残荷污水,日常饮食用度均是宫中内侍摆渡供应。那瓦堂后身有一残桥,通往荒芜废弃的幽深园林,望之阴深可怖。阿笼有一日便不顾那桥残破可能落水,穿过那残桥,又走过那废院,不想竟来到同处于王宫一角的鹤鸣殿。阿笼问了清楚,便于晚间无人时请见王妃,说了身份与缘由。王妃只道,即是湘东王不喜之人便定是她喜欢之人,便留阿笼于鹤鸣殿行走。阿笼平日不进前殿,只在内里与王妃说话解闷。妙契听她说完,不禁感叹,自己与阿笼都饱受离乱,只有远嫁的小何倒是个有福的。笼华对妙契道,莫让王宫之人知晓她行踪。又嘱妙契,此鹤鸣殿人事复杂,公主亦不必常来。妙契答应了,两人方才不舍分手,不免又是洒泪。
与妙契别后,笼华仍常伴徐妃,因徐妃惧怕黑夜,不愿睡去,常通宵饮酒作乐。待晨曦之时,方才会上榻就枕而眠。这晚宴罢,天尚未露白,前殿宫人收拾狼藉,内院徐妃便留阿笼挑灯说话。阿笼便讲她素日最爱听的前朝野史艳闻,这日讲的是汉永始年间,霄游宫合德如何****专宠。徐妃闭目耳听,有趣处也做一笑。阿笼讲完一叹,可惜许后子嗣早逝,若嫡子不逝,哪得使汉家江山流于王莽之手。徐妃斜睨道:“萧齐的江山倒是代代传于嫡长子,如何也亡啊?狡猾阿笼,敢在我面前弦外有音?”
笼华忙躬身行礼,口中不答言,也不请罪。徐妃便让她说话,笼华便言:“妃主说我狡猾我便狡猾,此时此刻,无话可说。”
徐妃挥退左右,又问她:“此时此刻,你可有话要说?又道:“夏侯,你可想好了,若卖弄聪明,藏贼子之心,蛊惑于我,我可让你即刻死在烂塘之中。”
笼华慢慢起身,抬首看着徐妃,柔和道:“我便骗尽天下人,也不能骗妃主,因您的聪明在我之上。我也知,我今日所说,俱是您心中想过几百回的,只是我还要说。世子,您唯一的儿子,去岁八月死在湘水。湘东王人前一泪未落,我知是心狠。您在人前,也一泪未落,我知是恨极痛极。”此话踩到徐氏的痛处,她双眼怒睁,嘶声道:“贱妇住嘴!说此话在我鹤鸣殿要被打死!”
笼华却仍无惧道:“二月时,岳阳王大败退回雍州,凤凰殿群臣大贺,上表劝进湘东郡王进梁王亲王位,您可知?三月,王僧辩北上收回南郡当阳及武宁,群臣与驻外地方文臣武将再次上表劝进湘东王,您可知?湘东王两次俱拒绝,您与他三十年夫妻,您猜他可会进亲王,甚至登基称帝,与建康皇帝双日共悬?”
“他的事与我何干?”
笼华叹道:“先皇第七子之事,以后恐怕再与您不相干了。他已立王氏所生萧方储为世子,也是未来的王太子、皇太子。您是王妃,本该是王后或皇后,可湘东王会立您为后吗。他若不立您,改立夫人为后,便失了法理道义。他称帝本就法理不足,私德又不能让天下士人万民臣服?您猜他会如何。”
徐妃凄凉一笑,浓艳妆容下,衰老迟暮之态毕现:“萧绎,这伪君子,怎会因我使私德受污。他会在称帝前,暗杀我,然后为我举办隆重葬礼,言与我年少情义,虽我失德失节,他均不计前嫌,思我念我,以致饮食俱废。你错了,阿笼,你莫看王氏如今趾高气扬,终究会空欢喜一场,萧绎不会立她为后,他会空悬后位,以示对先帝母妃亲赐的这个亡妻的大义大德。这也是他萧氏家风,当日先帝是怎么对善妒的郗后的?”
“妃主既然都已看透,就只等死吗。”
“等那萧誉兵败身死,萧绎再无顾忌之日,就是到我死期之时。”
“妃主既然如此坦然,为何还要自苦自恨。别人都道王妃纵欲纵欢,我却知妃主无时无刻心不处于深渊烈火之刑。”
徐氏瞪视笼华,双眼布满红丝怒火,泪水却慢慢上涌。
笼华大礼拜倒泣道:“妃主聪明不下于男子,竟不能给自己挣一条路吗?若活便活的痛快,若死也死的痛快。”
徐氏泪道:“我还有何路可走?”
“妃主,如今大小王氏持宠弄权于后宫,人人又怨又惧又不得不依附。而宫中夏姬,是妃主旧人,如今居寒室不得宠。世子方储荒诞不经,狎辱朝臣,被人所怨。四王子方矩残暴多疑,而夏氏子九王子方智敦厚好学却木讷,虽不得郡王喜爱,却颇得臣属名仕喜爱。妃主,若能想法,扶王子方智嗣位,您可为太后临朝。妃主难道不能自比吕后、窦后、王政君吗?”
徐氏变色道:“大胆妖女!你想让我谋杀郡王吗?”
笼华垂首道:“妾不敢。他是郡王,也是未来的天子,更是您的夫君。您与他三十年夫妻,育有一子,何等的感情与恩义。”
徐氏冷笑道:“你不用激我。我还不知你的算盘。如今,外面已经大乱了。你夫晋南王也争雄其中。若湘东王死,河东王与晋南王便能生,你也便能逃出生天。”
“妃主若有良策。可等河东死讯到后再动。妃主若不信我,可待事成后赐我一杯毒酒。若事不成,我也定会陪妃主被杀。但若说我无私心,也并不是,我只是希望妃主用我辅佐之才,助你收晋南王至麾下,使我们团圆。您再以太后之尊,将我许他为正妻。这便是我全部所愿。”
徐妃打量她片刻,冷笑道:“你也是痴心,你与晋南少年夫妻此时恩爱,不知后事。便是夫妻,也可为姬妾利益反目成仇。”又道:“湘东死后,江陵朝局与荆州局势,谁人能稳住。王氏与萧方储等怎会束手臣服。”
“湘东死后,必有遗命在妃主之手。既为先王遗命,不服者便为逆臣,逆臣者自有忠臣可诛杀之。江陵朝中诸臣我并不熟识,只知您兄长为将,请妃主使其扼住六门,再可用治臣镇住朝堂。”
徐妃却不再说话,闭目道:“天已亮,我乏了,你回去吧。”
笼华行一辞礼退去了,却知道身后徐妃正打量她。她心内只道,徐妃,若你心中之恨未足,便知我这毒计只为杀湘东乱荆州,若你心中恨足怨足,除了有杀人泄愤之心,便什么都没有了。
阿笼趁着将熄的宫灯,穿行于内室宫殿,她如今身边仅有南瑶,南瑶要留湖心瓦堂防着供给船只突然前往,所以她只能孤身一人往来鹤鸣殿与残桥废园之间。
刚行至北院内廊,突然自未名殿中窜出一人,掩住她口,抱住她拖往内堂。笼华下狠脚踢那人,那人吃痛松开笑骂。
笼华惊魂未定,趁着窗外刚透出的晨曦之光,打量这人,竟是常来鹤鸣殿被称为庾家九郎的庾摛。这庾摛乃门阀庾氏子弟,早年有美名被成为江表才子。如今在江陵,却是声名狼藉。混迹于王宫内院,庙堂寺院,偷香窃玉,无所不为。那庾摛白面皮上一双肿泡含情目,两撇短利风流髭,一笑一口森白尖利的牙齿。见笼华挣脱,便仍旧来搂抱,口中道,“妙人,我已爱慕你多日,今日才堵着,可让我如愿了吧。”
笼华绕殿内柱幔而跑,只他矫健,不得夺门而出,心内焦急,只得骂道:“我听闻京中庾府家破人亡,已成瓦砾场了。你却只知饮酒寻欢,还有心肝吗?”
那庾摛放肆一笑道:“此时,你就是我的心肝,我哪还有别的心肝。京中那些老家伙,什么没享受过,什么没玩过,便是死了也够了。你我这样的妙龄,更该及时行欢呀。”一边说一边仍狠力抓笼华。
笼华狼狈躲过,只道:“你若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便从了你。”
那庾摛仍扑过来,口中道:“你先依了我,我就带你出去。”
笼华仍躲道:“你先告诉我如何带出,我再依你。”
那庾摛无法,只愁眉苦脸道:“如今战时,盘查甚严。王城外三门,我份定只能带两名随从,出入均要登记造册。莫还宫内三门,我便是一身出入,也只能进得一门。我如何能私带女眷出去呀。”又笑道:“不如就在此地行乐更好,心肝,我日日都可来会你。”说着又似猛虎般扑了过来。笼华被他扯去外袍,狼狈逃开,心中大惧,道:“你若再来,我便喊叫了,看惊动了王妃,你如何收场?”
那庾摛笑道:“那半老徐娘,痴肥似母猪,我岂会怕她。我要不是恋着她宫中那几个美貌女侍,我岂会来应酬她。莫说这鹤鸣殿,就是莫还宫,江陵城,我看上哪家的女人,能弄不到手。”
笼华便道:“你敢去弄得小王夫人吗?你若弄得她,我便从你。”
那庾摛眯着眼睛道:“心肝,此时,我只想弄得你。”说着饿虎一样扑了过来。
阿笼被他扑住了双脚,倒身在地,拼命踢开他。自怀中拿出利刃在手,背在身后,退步道:“庾郎,我知道你喜丰润鲜艳的女人,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你告诉我,你恋谁而不得,我定助你得到她!”
那庾摛收笑看笼华,心思似有一动。
笼华马上道:“十日!十日内你要何人,不管她什么身份,我都助你得到!”
那庾摛果然有了兴趣,挑眉道,“果真?”
“果真!”
庾摛坐在那嘶气道:“我还真恋慕一佳人,如饥似渴,只是得不到。”
“是谁?”笼华退后了两步问道。
“常山公主萧妙契。”庾摛挑眉一笑。
笼华又惊又气道:“你这狂徒!嫡公主也敢觊觎?”
“嫡公主怎样?若她不是嫡公主,我还未必如此相思刻骨呢。溧阳公主萧妙瑟那样鲜嫩的绝代佳人,都可给那口臭跛足的老贼玷污,我就不能尝尝嫡公主。”
笼华气道:“你可知公主丧母离父,夫君新丧,带着一双儿女,九死一生逃到江陵。你还是人吗?”
那庾摛也不乐道:“你少废话!因她丧夫我才要安慰!你说助我十日内得到她,你若反悔,今天好歹要从了本侯。”说着便又要爬过来。
笼华忙道:“我未反悔!公主难办,十日不成,要十五日。”
“三日!”庾摛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十二日!“
“五日!我的心肝,多一****也忍不了。”
“七日!我定让你如愿!”
“好!”
庾摛定要与笼华击掌为誓,笼华见他不走,只得一手紧握利刃,一手与他击掌,那庾摛闻了闻手掌中余香,一笑而去。
笼华连日心中焦虑,只强做面上平和无事。这一日午后正在徐氏内室,突听门外传报说,常山公主请见。笼华忙疾步出门去迎。见了公主,只说,徐妃尚未醒来,让她速回。常山公主便道,我难得入宫,便等婶母醒来。笼华沉下脸道,不但此时不必等,以后也不必来了。又牵她手,直送她至东殿后身。萧妙契对笼华说,她听闻河东王萧誉在长沙大败了,虽此信未明,终心内烦闷。笼华只道,萧誉败不败,死不死,与公主无关,公主只在府中安心教子就好。又道,与王妃谈论此事,更是无益,鹤鸣殿乃是非之地,不要再来了。常山公主只得辞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