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艾琳在商行总管老吴的陪同下,走进柳婆家的大门。
傅家掌门登门拜访,柳婆自然不敢怠慢,满脸堆笑着沏茶递坐,暗自揣测着秦艾琳的来意。
秦艾琳微笑着给老吴递去眼色,老吴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钱行的票据放在柳婆面前。对柳婆道:
“柳婆,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是傅家商行的钱票,随便一张足够买你这两处宅院。”
柳婆一怔,不解秦艾琳何意,不由问道:“太太,请恕柳婆愚钝,不知你……,买去我这院子准备何用?”
秦艾琳鄙夷的扁了扁嘴,“柳婆,我要你这院子何用?你误会了,这两张钱票是赠你的。”
柳婆闻言,又把面前的钱票朝秦艾琳面前推了过去。“太太,我柳婆爱财虽说家喻户晓,但我的钱财却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太太你无辜赠送,我柳婆不敢接受。除非太太你……”
秦艾琳爽朗的一笑,“柳婆,没想到你也性情爽快之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柳婆点点头。秦艾琳接着说道:“柳婆,你可曾记得寒烟姑娘?”
柳婆一愣,“太太,如果我说,已经不记得寒烟姑娘了,你肯定不信。但是,如果我说,我将寒烟姑娘记得很清楚,那我柳婆不算是坦诚之人。这么说吧,我只记得当年傅家冲喜的小新娘,而不记得太太口中的寒烟姑娘。”
秦艾琳一惊,看来柳婆的狡邪和诡异不是空穴来风。秦艾琳想着,轻轻撩了一下眉梢,“柳婆,你可否知晓杜家庄绣莊的杜寒烟姑娘?”
“太太,”柳婆道:“实不相瞒,我只知晓杜家庄的绣莊里有一位姓詹的寒烟姑娘,是詹闷葫芦的义女”。
柳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艾琳的表情。只见秦艾琳缓缓地收起笑容,沉下面色对柳婆道: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为我傅家……”
秦艾琳欲言又止。柳婆道:“太太,既然话说到这儿,我柳婆喜欢敞开窗户说亮话。我柳婆一生为人牵线搭媒,成就了桩桩花好月圆。只此一件每每想起来心中难安。你能否告诉我,当年你的儿子撒手人寰后,小新娘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无人问津?未曾有人在宅院里见过小新娘的身影?”
“这……”
柳婆一连串的质问让秦艾琳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秦艾琳犹豫着,脑海里闪现着当年的情景。当年的自己悲痛欲绝,对小新娘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紧接着又一阵撕扯后,命令阿海将小新娘关进了西苑。自那以后,宅院里没有了小新娘的存在,小新娘的生死没有人知晓。秦艾琳想着,心中一阵颤栗。
秦艾琳沉默不语,柳婆继续追问道:“太太,孙少爷去了之后,传闻你对小新娘……”
“柳婆”,老吴一旁坐着,见状,止住柳婆道:“我家老夫人心善,怜悯小新娘年幼,名义上是为孙少爷冲喜的孙少奶奶,实际上是傅家的孙小姐。太太更是对小寒烟视为亲生。”
老吴一番言辞,秦艾琳豁然开朗,跟着眼睛一红。
“当初老夫人对寒烟疼爱犹加,只是自打功名离去后,老夫人大病一场,后又患上了顽疾,为了避免引起老夫人反复伤痛,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寒烟姑娘送回了杜家庄。”
说完,秦艾琳愈加哽咽了起来,似乎适才的回忆引发了心中的哀痛。秦艾琳说的真诚,哽的哀伤,柳婆禁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尽管柳婆的姿态柔缓了一些,但秦艾琳明白,单凭以己之力很难说服柳婆,世态已变,柳婆也跟着改变了很多,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个爱财如命的柳婆了。秦艾琳暗自思忖着,若要达到目的,看来只得将老夫人推之出来。
“柳婆,由今年起始,我家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眼瞧着一日不如一日,终日将自己活在十几年前的记忆里,特别是对寒烟,更是日日念念不忘,甚至是日不思食,夜不肯寐。我作为儿媳,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将这苦痛默默咽下,谁让我们宅院当年只顾自家伤痛,而没有顾忌到寒烟的感受呢?可是,毕竟往事已逝,纵然是寒烟姑娘心中有恨,但看在老夫人当年对她疼爱犹加的份上……”
秦艾琳说着,瞟了一眼柳婆,见柳婆红着眼睛跟着拭泪,愈加表演的悲切,以及在钱财方面的施舍。
“柳婆,现在不管是杜寒烟还是詹寒烟,总归都是寒烟姑娘,只要能让寒烟来此宅院一聚,圆了老夫人想念寒烟的愿望,我秦艾琳不惜拿出一间商行作为答谢柳婆的谢礼。”
秦艾琳此言一出,老吴禁不住吃了一惊,惊讶着目光望着秦艾琳,“太太,你……,你可知一间商行一年……”
“老吴,”秦艾琳止住老吴的话,“如果能换来寒烟姑娘重返宅院跟老夫人见上一面,这一间商行又算得了什么,钱财岂可跟亲情并论。”
秦艾琳一番真诚终于撼动了柳婆。柳婆目视着坐在对面的秦艾琳,重新认识着秦艾琳,心中暗想,或许时间真能会改变一个人吧。起码柳婆对自己思想上的改变便是这么认为的。
“太太,”柳婆道:“商行你还是留着吧,真正打动我的不是傅家的钱财,更不是宅院的气势与威望,而是你的转变。不管绣莊的寒烟姑娘是不是当年的小新娘,也不管是杜寒烟还是詹寒烟,我答应你,我柳婆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
秦艾琳一阵惊喜,“柳婆,这么说,你答应了?”
柳婆肯定的点点头,望着秦艾琳,“不知太太要寒烟姑娘何时去见老夫人?”
秦艾琳思忖了一下,“当然是越快越好。柳婆,仲秋之夜花好月圆,又是家家户户团团圆圆的日子,如果老夫人能在此日见到寒烟,见到她昔日疼爱的孙小姐,祖孙团聚,岂不是皆大欢喜。”
柳婆暗自沉思着,如果此事能让傅家老夫人病体好转,精神抖擞起来,对于她柳婆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弥补了自己当年因为这件事留下的愧疚与遗憾。
秦艾琳见柳婆犹豫着,担心柳婆变卦,起身环视了一眼柳婆的院子,接着对柳婆道:
“柳婆,仲秋之夜,倘若你一人家中赏月,岂不是孤单?如若你不嫌弃,到时候不妨随寒烟姑娘一起入我宅院,大家共同举杯庆贺,岂不是更为圆满。一来你作为见证人理应如此,二来,礼成之后倘若寒烟姑娘不愿留下,你也方便带她返回。”
秦艾琳一语正中柳婆心思,柳婆终于毫无顾忌的应承了下来。殊不知,柳婆的这一行动,让寒烟再次掉进了深渊。
秦艾琳从柳婆家中出来,心情大好。老吴似乎仍有着一丝担忧,止住脚步对秦艾琳道:
“太太,这件事老夫人尚不知晓,仲秋夜寒烟突然出现,会不会惊吓到老夫人?陆先生与太太那里是否……”
“不,”秦艾琳道:“老吴,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就连姗姗都不许告诉。不仅如此,你还要吩咐下去,这两天注意着云帆的行踪”。
秦艾琳返回至宅院,女儿姗姗正朝着阿朱大发小姐脾气。秦艾琳将阿朱支去柴房,对着女儿悄悄附耳了几句。顿时,姗姗的脸色便舒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