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轩离开金枪门往城门方向而去。
他肩扛长枪,往东而行。官道两旁百花正盛,正是大好春光!孟轩却无心光顾,心中想着王存究竟是什么意思。
孟轩虽说性子有些怯懦,但极为聪明,多年来作为小厮,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知道王存敷衍自己,一定是有些原因,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了茶摊前,茶摊前熙熙攘攘几个人,昨日的宋老幺他们今日也没来。只是那么几个人看着面熟,也叫不上来名号。
天色尚早,孟轩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回去向章老太爷交差。就走进茶摊,坐在一张空桌前,茶博士走上前来,说道:“小七今日挺早嘛!不用在王教头那里练枪?”
茶博士说到王教头,孟轩忽而觉得有些尴尬,只是微然一笑,轻声道:“不是……”
茶博士没有多在意,端上一壶茶,给孟轩倒上一碗,紧接着又去招待别人。
孟轩这半天滴水未沾,正有些口渴,端起茶,囫囵的吃了两口,一大碗茶就吃了大半,正好解了口渴。他放下茶碗,抬头就看到一个女子坐在对面。
长发高束,眉似新月,面如白雪,正是娇好的桃李年华。一身粟色衣着不同于中原女人打扮,身上套着一件皮甲,后背几把兵刃。一眼便可看出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女子与孟轩同桌而坐,不由得引来众人侧目,茶摊之中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不少,可这般绝丽女子却是头一回见。
“你约了人吗?”女子轻言,声音虽轻,却也干脆,没有丝毫扭捏。
孟轩低首,不敢多看,也是轻声回道:“没有……”
茶博士上前,端上一壶茶,女子回头看着茶博士一眼,说道:“不必了吧,这不是有了一壶茶吗?吃完再添,我一并算你茶钱!”
茶博士呵呵一笑,端起茶壶,说道:“那您慢用!”
女子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对着孟轩说道:“你是金枪门的弟子么?”
“嗯?”孟轩一怔,迟疑了一下,“不,不是……”
“那个家伙那么羞辱你,你也不着恼吗?”女子又道。
原来她就是在金枪门中施手助孟轩暗算刘潜的那人,孟轩心中一惊,望着她,轻声一笑:“原来是你啊!多谢你帮我……”
“我出手是我的事,不是帮你,无需你谢!我只是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而已!”女子说着饮了一口茶,“你拿起你的枪,便是习武之人!没什么可怕的!”
女子取出一角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顿茶我请了!咱们还会再见的!”说罢,起身走出茶摊。
刚出茶摊,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着孟轩道:“你近来怕是要有血光之灾!要当心啊!”
孟轩听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问道:“什么血光之灾?”
女子回头,嘴角轻扬,微然一笑,骑上马,往西而去。
茶博士见那女子离去,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银子,口中说道:“这年头出手这般阔绰的客官真不多见了!小七,她是你的朋友?”
孟轩摇头道:“不是,只是见过一面……”
茶博士往茶摊外看了看,说道:“不是最好!这种舞刀弄枪的女人最不能招惹!稍有不慎闹出个人命官司,你一身嘴也说不清楚了!”茶博士说完,收起银子又去招待别的茶客。
孟轩只是笑了笑,心中盘算着这今天的事好像都是挺奇怪的,想了许久,也不得其解,就起身离开茶摊,往城中章家而去。
到了章家府中,向章老太爷问安之时如实说了在金枪门之中的事,章老太爷也只是说了些宽慰的话。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孟轩早早的就睡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轩睡得很轻,稍有脚步声就听到了,他猛地惊醒,只见一位小厮走到床前,面有焦急之色,口中说道:“小七哥!你快去看看老太爷!咳嗽了半夜,都咳出血了!”
孟轩连忙下床,也来不及穿上外衣,慌忙奔出屋。往后院卧房方向而去。
方才进了卧房,只见得章老太爷躺在床榻上,章泰在床前伺候。一旁的妙龄少女,一身粉色衣着,正是章家小姐章小妹。众人皆是满面焦急,不知所措。
孟轩走上前来,问道:“老太爷如何了?”
章小妹说道:“爹爹他咳嗽已有好几日了!只是不知道今日如何咳血了……”
孟轩听此心中大惊,连忙上前,只见章老太爷躺在床榻之上,双目微闭,重重的喘着粗气,枕边几滴殷红的鲜血。孟轩道:“我去找大夫!”说罢,正欲奔出卧房。
“慢着!”章泰连忙叫住孟轩,“大夫前几日来过了,留过一张药方,你且去药房抓药便是,速去速回!”说着,章泰从怀中取出一张药方递给孟轩。
孟轩拿过药房,也不多想,转身就走,一路奔出府,前往药房方向而去。
好在东京是大宋国都,夜深之际药房也没有关张。孟轩奔入药房之中,将药房递给掌柜,急声道:“掌柜的!给我抓这几味药!”
掌柜慢里条斯的看着药方,看完之后,转身抓药,未多时,包好了药,递给孟轩。孟轩给了几吊钱,转身离开药房。
这一路小跑,孟轩也不疲惫,只是心中急躁,恨不能火速赶往章府。
夜黑风高,天上没有半点星辰。未走多少路程,就是一片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忽的一阵黑影从屋顶落下。孟轩一惊,连忙停步,定睛一看,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走上前来,走到孟轩只有两尺距离,孟轩这才看到这人正是在茶摊的那个女人,心中犯疑,问道:“怎么是你?”
女子不说话,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向孟轩手腕处横劈而来。孟轩练过月余枪法,有些微薄底子,连忙闪身,但实在是实力悬殊,这一刀真是迅捷,孟轩只觉得手腕处一凉,手中的药包陡然掉落地上。
孟轩惊慌之下,踉跄后退数步,连忙摸着手腕处,竟然毫发未损,原来只是刀背碰到自己的手腕,孟轩不由得松了口气,见药包掉落地上,当即叫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能回去!”女子冷声道。
孟轩方才惊慌这才平静,捡起地上的药包,他心中牵挂卧病在床的章老太爷,无暇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纠缠,也不多说,手捧着药包速步离去。
女子叫道:“我是在救你!我说了你有血光之灾!”
孟轩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无暇多问,只是停住步子,转身望着她,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也多谢了!老太爷病重,我说什么也得回去,告辞了!”说罢,转身飞奔离去。
“真不知好歹!”女子哼的一声,收起佩刀。
“我看是你不知好歹吧!”一个女人声音从女子身后传来,黑夜里看不清楚样貌,隐约可见一袭蓝衣,手中提着一把柳叶单刀,“我说云起啊!他爱死不死,关你什么事!人家花钱买他的命,你收了钱,干嘛又费心思告诉他呢?碰了一鼻子灰,很是好玩吗?”
原来这个女子名叫云起,正是之前在茶摊之中茶博士口中所说的杀了四个江洋大盗的女斥候云起!
云起轻声一叹,说道:“他也算是个老实人,又没什么武艺,我怎么能下的去手呢?”
“这会下不去手了?到时候金主问起来,你怎么说啊?”那蓝衣女子在云起耳侧轻声问道。
云起轻声一笑:“我还怕金主问吗?不过金主的事,你查明白了吗?杀那四个江洋大盗我不意外,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厮为什么要花一千贯钱买他的命?”
“不查明白我敢来见你吗?只要我展星晴出马没有查不明白的事!”蓝衣女子顿了顿,又道,“金主名叫章泰,是章家章老太爷的儿子!也算是他孟轩的主人吧!因为这个章泰不成器,章老太爷唯恐百年之后家产被这个儿子败光了,就有意将孟轩招为女婿,将来那万贯家产就继承给孟轩!万贯家财不传子,传女婿,所以章泰就找到你来杀了这个孟轩,以防家财旁落!”
云起眉头一皱,喃喃道:“章泰要杀孟轩,为什么要连带着杀了四个江洋大盗?”
“我起初也没想明白,今天你跟着孟轩去了金枪门的时候,我跟着章泰到了畅园,听到章泰和另一个人说的话,这才明白,原来章泰根本不是真的金主!真正的金主是这汴京东城的首富,刘协君!”
云起听此,不由得一笑:“真有意思,杀一个小厮,绕了这么多圈,背后还这么多人!”
展星晴又道:“唉,听说章家府上小姐生的貌美,刘协君想纳她为妾,却有孟轩挡在中间,不杀他杀谁?至于为什么杀这四个江洋大盗,他们倒也没有明说,我想刘协君的财路主要来自于运河码头,这四个江洋大盗劫了他的货船,自然要杀之而后快了!这一石多鸟,花一千贯钱,很是划算!”
云起点了点头,回头对着展星晴说道:“好了,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你回去吧!”
“哟!你这过了河,桥拆的有点快啊!你可是说好了,我帮你这次,你就跟我回云端宗去和司琴低头认错的!”展星晴说道。
“跟她认错?我离开云端宗就是看不惯她那跋扈的样子!跟你回去可以,我可没说跟那凤司琴认错!她若是再敢在我面前跋扈,我就拆了她的琵琶!”云起哼的一声,手紧握着腰间的刀把。
“哎哟!你若是拆了她的琵琶,她要是把云端宗掀了可又是我的罪过了!算我怕了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好心把你从东瀛带回来加入云端宗,好好地行云使你不做,偏要做什么杀手!罢罢罢,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展星晴说罢,转身离去。
云起望着展星晴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心中却是有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