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子一躬冲着身边的老和尚一礼:“这位大师,他们都在这里了,劳烦你们给众人讲讲功课。网”
杨雨清躬着身子半天,那老和尚没有一丝反应,直到身后的小沙弥拉了拉他的衣角,又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半晌,老和尚这才缓缓侧目,好似刚刚发现面前还站着这么个人。
老僧两条耷在眼前的长眉略微耸动了几下,又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徐徐弯下腰身还了一礼:“大人请……放心,老衲……我……定然……将毕生所学悉数讲授,开解众……”
杨雨清被他这语速逼出一口老气吊在胸口,知道他明明话没说完,可他就是不再开口。
老和尚默了半晌,调匀了气息,极为庄重地将后面几个字吐出来:“位……施……主。”
有小沙弥将蒲团往地上一放,老和尚盘腿坐好,手中木鱼一响,声音高亢混厚:“南……无……阿……弥……陀……佛啊!照五韵皆空……哼……哈……嘿……哟……”
身后一众小沙弥同时出声:“南无阿弥陀佛,照五韵皆空,哼……哈……嘿……哟……”
老和尚清了清嗓子,瓮声瓮气,摇头晃脑地开始读经,不一时渐入化境。网
杨雨清听不几句只觉得头顶直嗡嗡,赶快折身走出来,向着身后的人打听道:“这位大师是哪里的高僧啊?”
身后那个狱吏挠了挠头顶:“大人,您叫去找个会念经的和尚,我去附近的寺里找了,别的要价都太高,还是按时辰收费,唯有这位大师,年轻时得过耳疾,听不到别人说什么,生平酷爱念经,底气还足,一念经就停不住。
往常给别人家里做法事,棺材都起来了,他还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念呢,待到他念累了一回头,人家这丧事全办完了,还得管他的饭,如今这办丧事的都不敢请他了。”
“人才啊!”杨雨清一竖大拇指。
“这几日好茶好饭,好生照顾着,他想念多久就念多久。哦,对了,看紧牢里的人,别叫他们自杀。”
那狱吏称了一声:“是。”
想了一下又道:“大人你前阵子叫我们找的那个老赵,原本告老回家了,我依着您交待的给他捎信儿,说是刑部有新规定,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以上的告老还有几十两养老银,听说昨日他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城门外住着呢。网”
杨雨清眼前一亮:“现在赶快带我去找他。”
一间青砖瓦房旁边一个茅草屋,这民舍寒简得可以,所处也极为偏僻。
杨雨清由那小吏引着推开柴门,看到那老吏正在房前逗着一个孩子玩,看到杨雨清进来,那老吏似是微微一愕,看了她身后的狱吏一眼,唇角微翘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才折身上前行了一礼:“小人见过杨大人。”
她那身后的狱吏被老者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赶快解释:“杨大人想来看看你。”
老吏的看着杨雨清微微一笑:“我知道。”
杨雨清一摆手,那小吏折身退到门外,老者也将自己身后的孩子一拍:“去找那位叔叔,叫他给你买麦芽糖吃。”
孩子似与那小吏有几分相熟,屁颠颠地随着那小吏出了门。
杨雨清看向老吏:“赵伯的孙子很可爱。”
老赵摇头一笑:“乡下孩子不怎么懂事。留在这里怕会惊扰了大人。大人此番来有话要问小人的吧。”
一边说一边在石桌上倒了一碗粗茶:“大人请用茶。”
杨雨清落了座,却没有碰那碗茶,将手一扬,把一枚黄豆般大小的蜡丸放在石桌上。
老赵看了那蜡丸一眼,叹了口气:“这蜡丸还是被大人您找到了,不知道大人想要如何处置小人?”
杨雨清没有说话,将那个蜡丸在石桌的桌面上碾开,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药丸来:“这个是不是毒药?”
老赵盯着那蜡丸看了两眼:“是毒。”
杨雨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是谁叫你来害楚箫的?”
老赵一笑:“我若是说我不但不想害他,还是有心要救他,大人您相信吗?”
杨雨清用手指在那颗丸药上来回点了几下:“这丸药我叫人看过了,这一颗的确是毒药,吞下去之后先是全身麻痹口不能言,之后就是全身僵直慢慢死去。”
杨雨清抬眼看向老赵:“不瞒赵伯您说,我这一回回到刑部,本是想要找出害他的人仔细盘查一番,可是后来细想当日情形只觉得有些疑点,直到在墙角的砖缝里找到这枚药,又叫人仔细验看过了,这才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这些麻药是叫他不能认罪,哪怕是一死,也不能认。”
老赵低头笑道:“老吏我在刑部呆了这么多年,堂上的大人们见过不少,如杨大人这般年轻,却又心细如发有如此智慧的的却还是第一个,大人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杨雨清向前一欠身:“你知道楚箫是谁,是吗?”
老赵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只是在十八年前,见过一个人与他的神貌太相似了。”
杨雨清再一欠身:“那个人是谁?”
老赵低头将杨雨清面前那杯热茶倒掉,转了转手里的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新的:“杨大人,这一杯你可以喝了吧?”
杨雨清低头看着那茶杯想了一会儿,把心一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老赵笑了:“杨大人肯信我,老夫便将当年所见的实情给您讲上一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