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夜夜说你的心中只有杀戮二字，可你却不知我为何而杀戮。”紫月轻抬下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你作何感想？”

“呵？”他笑得邪气横生，“我作何感想？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是把剑，我是剑中之灵，星阙剑本就是我的家，我的一部分。剑的意志、才是我的意志，可你却因一己之好恶，将我封印。”

他眼底的寒霜更冷，“若不是后来你陨落，星阙剑无主，我哪里有机会摆脱你？可我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更难熬的幽禁。我本因杀戮而生，我根本就没有想法！不要把我当人，我没有感情那种东西。”

“感情会让一把剑活得更像个人，从而失去了杀戮的本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就是你。”

小夜夜目露不耐，两条眉毛皱紧：“冥顽不灵！”

也许是小夜夜触怒了对方，铺天盖地的力量当即冲向了紫月，她如飘絮般的精神力被他震得几欲崩溃。

她的神色一凛，他很强，随时随地、每说一句话，他都能影响到她。这种影响和其他的攻击完全不同，她发现自己居然对他无法设防。

夜箫和小夜夜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忽然间，紫月喊道：“枭夜，我承认你，我接受这样的你！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那个世道的错！”

小夜夜浑身一颤，寸寸回眸。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的主人：紫月。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她喊另外一个人：枭夜。

小夜夜的心情很复杂，失落、欣喜？是失落多过欣喜，还是欣喜多过失落？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主人接下去的话更不按照套路！

接下来，紫月发自肺腑的一席话，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让听者落泪，看者伤心。

紫月仿佛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喊道：“小夜夜曾说，我心之所向，才是剑之所指。所以，星阙剑没有错，你更不可能有错，只有执剑者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没错，是我，都是我的错。”

当她说“都是我的错”时，青年版枭夜君怔住，他的目光从漫不经心到锁定住她的眉眼，只花了一息的时间。

迎向他的目光，紫月毫无惧色，她指着自己的心说：“是我的心影响了你。”

“你……”恶灵版枭夜君，脸上的那对青瞳皱缩，他想说什么，但终归没有把话讲出来。

得到了他的回应，紫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舍弃了矜持，把心底里最丑陋的一面剖开。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枭夜，你就是因我心中阴暗，而诞生的剑灵。我没有正视你，我对你视而不见，我从未想过化解你。”

她瞳孔一缩，道：“因为我害怕。”

听到她说害怕，小夜夜的脸色瞬时惨白。让主人害怕，是作为剑的失败。

“所有人都在我面前说，我杀掉那么多生灵，是为了更好守护族人，我是族中的英雄，小夜夜也是这么说的，颢辰也是这么宽慰我的。我用这个看似道义的理由来麻痹自己，我的外表有多心安理得，内心就有越恐惧。”

恐惧，这是她深埋在心底里的恐惧，她如影随形，哪怕时隔多年，她依旧感知得到当时那个看似坚强，杀气森然的紫微星君内心的恐惧。

略做停顿，紫月深吸一口气，说：“可，我杀掉的那些人里，未尝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族人，他们也并不都是坏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我让很多人失去了家园、亲人。止水和紫夕的族人，也许我的手里就沾了他们的血。”

尽管没有记忆，紫月却能想象得到，当初的紫微星君是为何要收养一只麒麟。

紫麒麟不能绝后，她将星辰化作一对羽翼，让其能在夜间飞行，这应该就是后来紫麒麟称王的缘故。

“他们的宽解，为我的杀戮找到了借口，但你，唯有你，是我的心魔，我看到了你，就知道无论怎么粉饰太平，无论把我神话成什么样子，都洗不干净我手里的血，所以你才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我越对你恐惧，你就越强。”

紫月越说越流畅，一旦直面最害怕的东西，她发现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你与星阙剑分离，流落他乡，遭遇到的不幸，我不能补偿你万分之一。”

“现今，已是七星大陆，现今，早已没了洪荒世界，现今，那片大陆的名字叫做九州！”

紫月的每个字都是从心底发出的，她的话饱含了力量，给人以震撼。她不是为了道歉而道歉，她在宽解自己，在原谅本身。

“枭夜，物是人非，我不再是那个能与你披荆斩棘，登顶王座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和家人团聚，我想和颢辰成亲，我想要一段简简单单的美满生活。所以，我不能实现你的抱负。”

他凝视着她，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她给了他答案，可这答案，居然是如此简单。

他原以为，她是被人挑拨离间，她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很正义，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存在任何污点，所以她选择遗忘他，放逐他，封印他。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是因为害怕。

这是作为一个剑灵永远无法体会的东西。

他不害怕。他没有害怕这种情感，甚至连情感他都没有。他只会让别人害怕，他享受主人把他挥下时的快感，可他……好像从未注意过，主人每次举剑之时，眼底淌过的，也许不止是杀意。

他看向小夜夜，他说他不懂主人，那他懂吗？他看到了主人每每举剑时眼里的深意吗？

“我想补偿你。”紫月说。

她说要补偿他？他觉得有趣，他第一次听说主人想要补偿剑灵的，他问她：“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的错，我的罪过，我来背负。”她扬起脸，深深地凝视着他，“假如说小夜夜的存在是为了守护我，那么你这一生，是为了杀戮而生，对不起，我不能实现你的抱负，但我想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重新开始吗？青年版枭夜君冷笑，“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我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你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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