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冬日响晴天，天空蓝得耀眼，没有一丝云彩。

洪念真脸铁青，瞪着坐在她对面的五名大厨。

“你们当我是死人吗？不好好提高厨艺，不钻研业务，不把心si放在推陈出新、做出新shi菜上，倒是学会了演戏，当着我的面是一，背着我又是一。”

木水火土垂着头，一心等候着洪念真发完火，放他们离开。

但这一回，他们却错了。

“你们真以为，我洪念真非雇你们不可？真以为，我陆家庄酒，没有你们，就得关门大吉？”

五人异口同声道：“不敢！”

洪念真冷笑道：“不敢？你们做都做了，还说什么不敢？”

阿辩解道：“我们并没有正字辈的新人互不搭理，只说早市跟我们午市、晚市不同，让他们专心练习咱们分的基本功即可。谁料他们会错了意si……”

“狡辩！”

洪念真忽然叹了口气。

“想当，你们五个跟着我，从之州来到暮云城。我顶下陆家庄时，你们与我同心协力，整天琢磨如何做出适合暮云城百姓口味的菜肴，如何招徕ke人……那时的陆家庄，空有一副架子，厨间、店堂，破烂颓败，生意清冷。可我们的心是热的，生意不好，资周转不灵，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们。”

阿等人也回忆起几年前与洪念真同甘共苦的经历，均感慨万千，心里又激动，又悲伤，又自责，又怨恨……

阿木叹道：“那时我们的心是在一块儿的。那时，红酥手洪掌柜的心里，装着我们五个人。”

阿水怨道：“可如今，陆家庄的生意越来越好，洪掌柜的心越来越大，却容不下我们五个了……”

洪念真目光如电，朝阿水扫了扫，又迅速收了回来。

“你们至今还在怪我容不下人？”

阿土跪下来，“不敢！洪掌柜绝非不容人的人，这一点，在之州时，阿土就看得很清楚。”

阿火也跪下来，“洪掌柜对陶五儿青眼有加，让阿火心怀嫉恨，瞧不起她是之辈，又是黄毛丫头，又没什么资历……”

阿水道：“陶五儿只是凭一道小笼，就做到了早市主管的位置。兄弟们实在是瞠目结舌，脸面无光。”

洪念真长叹道：“我没想到你们的心狭窄至此。原本想让姚管家给你们结账，回家过年。如今你们既把话说明，那我也坦率告诉你们，谁不愿跟陶五儿共事，可以离开我陆家庄。”

阿水脸颊抖动，语气悲愤。

“洪掌柜！你真的要逼我们走？”

洪念真的目光在五个人脸上梭巡了一遍。

“陶五儿跟你有何冤仇？你一副不共戴天的架势，就这样容不下她？”

阿水心一横。

“无冤无仇！我就是看不得她窜得那么快！一个小丫头，才来几天，竟然跟咱们平起平坐，过几天还要爬到咱们头上去了！”

洪念真缓缓道：“这么说，你容不下她，只因她是子咯？”

阿水不吭声。

洪念真道：“我也是人。若非你的老板，恐怕你也容不得我。不对，即便我是你老板，你心眼里也是瞧不上的，是吧？”

阿水立刻说：“不敢！红酥手洪念真名天下，寻常男子也不是你的对手。阿水岂敢不服？”

洪念真不再吭声。

屋子里一片沉寂。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默默计算着得失。阿、阿木、阿火、阿土一时觉得阿水的话很对自己的心si，一时又觉得何必如此，不过是在这一行混饭碗吃，大家都不容易。有一点他们的想法却是一致的：离开陆家庄，投奔别的酒，别的掌柜怕是开不出洪念真那样的酬劳；自己开饭店做掌柜，本钱虽有，却有经营上的风险，不像现在这样旱涝保收。所以，在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之前，按兵不动，是最佳之选。

阿水跟他们四个不同。在他心目中，人只好呆在家里服侍男人，照顾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在他认识红酥手之前，就听闻此人的大名，心并没将洪念真当作人看待。陶五儿则不一样，不过是个不安分的小人，靠着俏丽的脸蛋儿，先是有食ke作保推荐，再在洪掌柜面前使些俏dao功，不久前更是投机取巧，做一道谁都不知是否正宗的小笼，轻易窜到早市主管的位置上……陶五儿的飞速晋升，简直是对他们这帮努力工作、兢兢业业的男子们的一大讽刺。

陆家庄酒，有陶五儿，就没有阿水。有阿水，就没有陶五儿。

既然洪念真如此袒此，他阿水也就没有了退lu。离开，自己开店，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如果他主动提出来，洪念真就心无愧疚，不会给他多少补偿……

所以，此时此刻，阿水主意已定，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洪念真看透了阿水，稍等片刻，先开了口。

“阿水，你去姚管家结账吧。你放心，既是我开的口，必不会亏待你。即便你歇息一年，一家老小的生活费，我也会一并给你。”

阿水浑一松，眼泪哗啦啦奔涌出来。

“洪掌柜，您这是，真的，不要阿水了么？”

洪念真叹了口气，虽恨阿水的愚蠢、狭隘，到底有着多年的感，见他下眼泪，心里也很不好过。

阿等人自顾不暇，不敢帮阿水说话。再说平日聊天时，阿水常常诋毁他人和陆家庄酒，扬言要开家店与陆家庄分庭抗礼，想必对将来早有计划。既如此，他们若是为他求，挽留他，岂不是挡了他的财lu和前途？

就这样，五大厨成了四大厨。洪念真为了维陶五儿，辞退跟随她多年的阿水师傅的故事，很快传遍陆家庄酒外。

至于这年岁末，暮云城北开出一家以经营鸭肉闻名的“水云间”酒，老板正是原陆家庄大厨阿水，则是后话了。

阿水的离开，缓解了陆家庄酒厨师们之间的紧张空气。正字辈的厨工开始愉快地交厨学基本功，早市与午市、晚市之间的人际屏障，终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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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