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铮用完早膳等在客厅,一开始那声破碎的花瓶声让他心中多少起了点涟漪,他今日瞧着左相在昭衍和芈正鹰这里连吃闭门羹,也知道二人对乔文伯和陛下真的是积怨已深。
但是当他看到满脸鲜血走出来的乔文伯时,还有有点震惊。
一向多话的芈正鹰沉默寡言的跟在后头走了出来,看到时铮,只说了一句,“尽快将事情解决了吧,我累了,不想拖着了。”
时铮点点头,表示理解,时铮看了眼脸色苍白、鲜血依旧没有止住的乔文伯,忍不住出言相劝,“左相,您这伤势着实不轻,不如先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吧。”
左相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这样下去,不止是血流不止,便是伤疤,也怕是要留下了。
在这么一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脸上留下疤痕,实在是一大憾事。
乔文伯点点头,回头看了芈正鹰一眼,却没换回芈正鹰的一个正视,乔文伯沉默了下,低了低头,转身出了房间。
乔文伯出去之后,时铮将芈正鹰叫至跟前,附耳低语几句,将自己早就起草好的赋税改革制度的具体条例交给芈正鹰,“这是能够给江夏百姓带来实际恩惠的制度调整,也是圣上能做出的最大的改变,至于我刚刚说的事,还望芈大人积极配合。”
“可是梁蹇并没有做十恶不赦的事,为何要拿他开刀?”芈正鹰对时铮刚刚说的话很是不解。
“芈大人你要知道,做一些事总会要付出一些代价。他积极撺掇大人造反,将数万江夏百姓的生命玩弄于鼓掌之中,单凭这一点,他死的也不冤。”
最重要的一点时铮没言明,最重要的是,梁蹇是太尉派来的人。杀鸡儆猴这样的事,他时铮惯常爱做。
“什么时候开始?”想了想,芈正鹰到底妥协了。
“明日卯正时分动手。”时铮说的斩钉截铁,仿佛心中早有谋划。
“好,一切听将军安排。”芈正鹰摆摆手,表示自己累了,不想多说了。
出了郡守府,时铮有心去探望下左相,最终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昭衍府。
一来他跟乔文伯虽属同朝为官,却交情甚浅,嘘寒问暖这种事让他时铮来做,着实有点怪异;再者,时铮想,此刻的乔文伯并不一定需要别人的关怀,有些伤痛他自己舔舐就好了,别人关心太过,反倒让当事人不痛快。
走到昭衍府邸门口,时铮发现小时又左顾右盼的等他回来。
“你怎么又在这等着?”时铮疑惑。
“将军,你可回来了,又出事了。”小时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着急的迎着时铮往里走。
“出什么事了?”
小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快说,”时铮失了耐性。
“将军,”小时想了想,斟酌了下用词,“将军听了可别生气。”
“到底什么事?”时铮耐性尽失了。今天一早发生的事没一件让他痛快的。
小时吓了一跳,不知道将军的火气哪里来的,也不敢端着了,瞧了瞧将军冷冰冰的面色,赶紧和盘托出,“昭姐姐的那个景凌哥哥来了。”
小时小心翼翼的觑着时铮,果真看着将军的脸色更黑了一层,身体里本来散发出来的火气更大了一些。
“人呢?”时铮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静悄悄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莫名的,时铮讨厌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冷静的让心发慌。
“那个景凌哥哥来了就找昭姐姐,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昭姐姐突然情绪大变,现在在收拾东西,说是马上回长安。”小时颤巍巍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赶紧后退了一步,站着不动了。
“什么?”时铮一脚踹在身旁的松树上,惹得松枝扑簌簌的掉了一身,时铮转身就往昭寒的院子走去。
小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算了,还是别跟着了,省的将军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小时摸了摸鼻子,转身灰溜溜的撤了。
既然昭姐姐要走,小时想着,将军怕是也要尽快离开了。
小时嘿嘿嘿笑着,不如自己勤快点将行李先装点好了,等将军想走的时候随时就可以出发,这样说不准就合了将军的意了。
另一边时铮气冲冲的走到昭寒的院子,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院中不知所措的搓着手来回踱步。
时铮冷笑一声,还真是登堂入室,来的突然啊。
正六神无主的宁景凌猛然看到一个男人进了院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心内的波动更甚。
“时大将军怎么在这?”寒儿是何时跟时铮认识的?为何从未听寒儿提起过?宁景凌的双眼带了丝戒备和敌视,任何出现在昭寒身边的男人,宁景凌都觉得不怀好意。
“你认识我?”话刚问出口时铮就笑了,多简单的问题,“看来你父亲没少在太尉府中提起我。”
宁景凌觉得时铮的笑特别刺耳,带着讽刺和不屑一顾。宁景凌深知父亲与时铮不和,甚至是在朝为敌的关系,但是宁景凌对时铮并没有偏见,他觉得一个男人年纪轻轻能做到时铮这样位高权重,是极为难得的。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时铮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他对时铮说不上崇敬,但绝对不是敌视,只是两个人到底碍于父亲的关系,从没有接触过,没想到第一次正面谈话竟然是在江夏的昭衍府内,而且时铮还对自己带了莫名的敌对,这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时将军和寒儿认识?”宁景凌看着时铮一直盯着昭寒的房间,不自觉的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寒儿?”时铮沉沉的重复了一遍,“宁公子和昭寒果真是关系匪浅啊。”
宁景凌狐疑的看着时铮,他语气中浓浓的醋意让人难以忽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时铮喜欢寒儿。
思及此,宁景凌笑了笑,“对啊,我和寒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小就是两小无猜,关系自然比旁人来的亲密一些。”
时铮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嗓子眼冒,宁景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句句戳到了他的心底,让他心里直冒酸水。
宁景凌仔细查看着时铮的反应,果不其然,时铮果真是喜欢寒儿的。
宁景凌心头一凛,寒儿怎么会招惹上时铮这样的男人,依时铮的的性格以及他往常的所作所为,只怕一旦沾上,便很难甩得开。
他不知道寒儿和时铮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必须尽快告诉父亲,将寒儿迎娶进门了,只有真正将寒儿娶进门,他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他已经提心吊胆了两年多了,再也没有心思茫然的等下去了。
“将军奉命来江夏平叛,不知怎么会入住昭府?难道是因为寒儿的关系?”宁景凌问。
“不错,”时铮点点头,笑的得意洋洋,“我对昭寒有救命之恩,为了感恩,她便让我一同住进到了这里,怎么宁公子有意见?”
宁景凌笑着摆摆手,“怎么会?寒儿素来心善,便是普通人寒儿也会可怜其居无定所邀入府中,更何况时将军对寒儿有救命之恩呢。”宁景凌上前一步走到时铮跟前,拱手对着时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带着客气却疏离的语气说,“将军既然对寒儿有救命之恩,也就是我宁景凌的恩人,待回到长安,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你?”时铮心头的火烧的他肝胆俱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好容易缓了缓,将火气压了压,才冷笑一声出口,“我与昭寒如何是我们两个的事,宁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多说。”宁景凌不在意的笑笑,“寒儿向来粗枝大叶,届时我会提醒寒儿亲自向将军登门道谢。”
“我话已说的明白,不曾想宁公子不是特别懂,我的意思是,宁公子还是不要太拿自己不当外人的好。”时铮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
“这是哪里的话,不是我不拿自己当外人。实在是将军不清楚我和寒儿的关系,我们两个素来没有将对方当外人的习惯。寒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便是寒儿的事情,从来分不清楚,何谈外人和自己人呢。”宁景凌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时铮怒目而向,宁景凌不甘示弱微笑着回看着他,两个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先低头。
昭寒开门看到两个个头相当的男人站在院中的时候愣了愣,两个人周身发出的怒气波及很远,昭寒聪明的没有立刻向前。
听到开门声,时铮第一时间回头看向门口,却被宁景凌赶超一步。
宁景凌微笑着走上台阶站到昭寒身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时铮看着两人站在门口互相对视的样子,心头一阵堵得慌,因为他该死的发现,这两人站一起竟然也是极为养眼的。
真是该死,昭寒是属于他时铮的,任凭别的男的多优秀,都没有资格将昭寒从他身边抢走。
昭寒走到时铮跟前,看着他说,“将军,我有事要提前赶回长安,不能等将军一起了。”
时铮眯眯眼,咬牙切齿的说,“你喊我什么?将军?这青梅竹马的情郎来了,我就被弃如敝履了是吧?”
“将军说笑了,”昭寒依旧面不改色,“当初来江夏多谢将军的搭救,这段时间将军一直住在伯父的府上,也算是我对将军救命之恩的回报。将军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还希望将军回到长安之后能够替我达成心愿,昭寒自是感激不尽。”
“昭姑娘还真是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时铮怒极反笑,“当时的承诺我自然不会忘记,我清楚的记得,帮姑娘达成心愿的条件是与我一同回长安,姑娘若是提前走了,我一定不会记得墓地的位置。”
昭寒猛地抬头,“今日是我理亏,可是我真的是有急事在身,必须赶回去处理,若是迟了,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希望将军能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
时铮看她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那双如沙漠中的绿洲一般的双眼,看得他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时铮闭了闭眼,躲过那令人勾魂夺魄的注视,“若是我不宽宏大量,非要与你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