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玠看着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雪依旧下个不停,没有停止的迹象。言玠心里担心着沈晏如的安全,她在洛水轩已经小半天了,还没有回来,可见气还没有消,一会还要跟她好好解释解释才好。
季婕同样看着外面的天色,她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宫里,所以必须长话短说了。
但是玠儿说的事她又真的是好奇的紧,甚至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起了涟漪,她怎么也要知道的清清楚楚,才好沉下心来安排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玠儿,你接着说,告诉我,你父皇到底为什么要设计故意让太子篡位?”
“母妃,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言玠悠悠叹息一声,“您一定非常清楚,父皇曾经亲口许诺过,此生只娶芈如玥一人为妻,绝不辜负芈如玥!但是这个誓言却被母妃轻而易举的就打破了,父皇还是娶了母妃,而且母妃在皇后身怀有孕的时候,同样怀了身孕。”
季婕的脸色突然微红,被自己的儿子说到自己曾经的事情,她总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但是这件事曾经是她亲手策划的,她自然一清二楚,于是便点了点头。
言玠说,“父皇的誓言打破了,然后让同样许了誓言的左相也同样娶了长公主,也便是我的姑姑,这样一来,父皇就不用自己一人担负这样的骂名了。父皇曾经昭告天下,凡是私自讨论这件事情的人,斩立决,这样也就避免了更多人知道这些前尘往事。皇宫死的时候,太子年幼,对这些不是特别清楚,后来长大了,也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提他母后的事情,所以太子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三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突然听到了以前的事,心里受到了非常大的震撼,虽然在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太子对父皇的感情,绝对不会像曾经一样那般坦诚和炽热了。而且,太子后来的表现,让父皇心里有了更多的恐惧,太子打那时起,便开始结交了时铮和裴诺等人,虽然他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隐蔽,但是父皇是什么人,岂能不知道太子心中的真实想法。”
“母妃您想想,太子结交的不止时铮和沈初这等没有背景靠山的人,他结交的人里面,更多的是像左相的养子乔祈佑、右相的儿子裴诺、御史大夫的儿子夜莫伽、以及当时手握重兵的程穆扬老将军的孙子程袁,这样一批人心甘情愿为太子卖命,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了太子真的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威胁能力,不是父皇以为的乖乖巧巧的太子。”
“除此之外,太子还三翻四次当朝请求过父皇,让昭扬将军回朝任职。母妃一定知道,昭扬当年为什么会离开长安,昭扬可是前朝楚国的代表人物啊。太子对他示好,这让父皇心里该如何想呢?”
言玠深深吐出一口气来,“父皇应该暗中观察了太子很久了,知道他不再像曾经那般尊重父皇,而且越来越有与父皇对立的架势,这就触动了父皇的权威,父皇就不得不出手了。”
季婕沉默了片刻才说,“照你这么说,还是有太子的原因在里面,这也是太子自作自受,毕竟怪不得旁人啊。”
“但是呢母妃,太子是绝对没有要阴谋篡位的意思的。不管太子如何为他的母后鸣不平,他都不可能对父皇不敬。”言玠轻轻呼出一口气,“后来我问过付奕,父皇可是因为这个原因便设计了这个阴谋篡位的假象,从而置太子于死地?您猜付奕当时是如何回答我的?”
想了想,季婕到底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言玠一笑,“母妃当然想不到,我从付奕哪里听到的事情的最终真相,也是决定我只有造反这一条路走的决定因素。”
“是什么?”季婕皱眉。
“付奕说,父皇曾无意中说过,若是等父皇真的百年之后,太子登基,不知道会不会将心倾向已经覆亡了的楚国,毕竟,太子身上流淌着一半楚国人的血液。而且,太子已经表现出了向楚国靠拢的意识。还有,太子的母后是说到底是因为父皇而死,若说太子的心里对父皇一点怨恨都没有,父皇肯定是不信的。毕竟,父皇是那样一个猜忌多疑的人,但凡有一点的猜忌,父皇都会在心里将它无限的扩大,所以,父皇对太子这颗猜忌的种子,是早就埋下了,且越来越深,直至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季婕了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父皇是如论如何不会容许太子登上皇位了,因为他会担心太子现在就这样,等到日后真的根基硬了,会不会就会着手对付他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对泰成帝好猜忌这一点,还是很了解的。
“但是,为什么玠儿你要引以为戒呢?你难道不该收敛锋芒乖乖的让你父皇放心的将自己的皇位教到你的手上吗?”季婕不了解季朔的想法怎么来的。
“母妃,您告诉我,这么多年,您一直暗中找北胡人帮我在朝中树立威信,就是为了让我好在朝廷中站稳脚跟,所以经常是不是的就将我的单于舅舅或者做左贤王舅舅拉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言玠是有北胡人做靠山的。但是,母妃这样做,正是犯了父皇的忌讳。父皇既然会因为太子身上流淌着一半前朝楚国人的血液就对他新生猜忌,楚国可是已经灭亡了啊,父皇还如此放心不下。那么我呢,我身上可是流淌着一半北胡人的血液啊,北胡现在还是晋国的劲敌,难道父皇不是更在意吗?”
季婕猛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父皇不会那样想的。”
“母妃自己都不确定了是吗?”言玠突然大笑一声,“母妃最了解父皇,知道他善于猜忌。我们现在几乎每年都与北胡打仗,现在的北胡单于是您的兄长,孩儿的舅舅,北胡的太子是您的侄子我的表兄,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很近很近的亲戚。若是日后我真的登基为帝,难道父皇就不会想,我会不会与北胡达成什么交易,或者会不会受我那个单于舅舅的人情胁迫而做些什么有损晋国百姓利益的事情呢?”
言玠看母妃想要辩解,摇摇头,“父皇打一开始就没有要将我立为储君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在设计处死了太子之后,倒打一耙,将陷害太子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这就足以说明,父皇根本就没有想要在太子死后扶持我。父皇无法同时处死两个皇子,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这样都太过明显了。但是父皇也知道,太子死后,只有我最有可能继承大统,所以,父皇只能先将我的名声搞臭。”
“先前我与太子关系这么好,父皇这么一说,我便成了一个忘恩负义陷害兄长,而六亲不认的人,还有谁会真心信任我呢,没有人,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嘲讽我暗地里讽刺我,便是日后我真的登基为帝,也会有人不服,从而站出来反对。”
言玠耸耸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父皇在设计将太子处死之前,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我。我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便更加知道,我若想有一条活路,或者安稳的度过余生,便只能踩着父皇往上走。”
形势比人强,既然将他逼到这一步,他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从太子死后,他想开了的那一刻开始,便变得嚣张跋扈,变成了世人眼中所谓的邪魅狷狂和目中无人,那又如何,反正无论他装的再乖巧,也改变不了父皇对他的看法,他的一生在父皇那里早就注定好了,那他还不如目中无人好好享受一下恣意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