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峰回路转
所谓物证,他的确是没有拿到,不错是恐吓一场而已。
仔细想来,这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在山路上截下马车便已然用去了他不少时间,在人证核实后便已然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这里来,其中几乎没有丝毫的空隙。
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又怎么可能达到这样的效率?
仿佛是看穿了楚兮出现的片刻犹豫,苏如烟更为得意起来,面上的神色也松泛了许多,语气却更为咄咄逼人:“证据呢?莫不是楚公子爱妻心切,才一心想要构陷我们母女俩?”
一旁观望的盛浅予轻不可闻地挑了挑眉角,似乎也从楚兮当前的言行举止中窥出几分不对劲来,心中也将实际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思及于此,她又不禁有些想发笑,一面只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这个傻夫君,还以为能够凭此诈出苏如烟口中的真话来,殊不知这个女人心思本就深沉,又是个极为固执的主儿,对于她使这一招,弄不好便无异于把自己推到两难的境地内,如今便已然被反咬了一口,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如今应该怎么圆。
眼看着苏如烟面上的神情显然是已经更加笃定了猜测,盛浅予心思一动,侧过头来望向那尚且跪倒在旁边发抖的大夫,眼波微转,内里的情绪明灭不定:“我记得您,虽然您近日都负责我妹妹的孕诊,但此前空闲时,您似乎也为静思轩出诊过一次,是不是?”
那大夫快速地瞄了一眼她的面庞,而后慌忙地低下头去,连声应道,“是……是。”
“可还记得那回是为谁出诊么?”
堂上一众人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的,神色不免都存着几分古怪,不知道盛浅予如今究竟是在搞什么花头。www..com
苏如烟口中的质问虽然被打断了,然而此时面上的神情却还是胜券在握,只眯着眸子看着盛浅予,心中恨恨:说吧,继续说吧,再如何拖延时间,也无法拿出相应的物证来的。
思及于此,她不禁放下心,干脆安然坐在了一边,只在酝酿着稍后应该如何逼问。
而楚兮的目光自然也追随着盛浅予的方向,听得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眸光不自觉闪动了几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嘴边不觉勾勒起了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很快又收敛了下去,只抱着双臂不再开口,静静地等待着盛浅予继续问话。
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中,那大夫想了想,很快便已然开了口,“草民……草民记得是夫人身边的一位姑娘当时是手臂出红疹,乃是体内湿气过重,再加上季节变换,杨絮柳絮飘飞,酒又属发物,才使得在一次薄酒后出现了不适症状。”
稍加思索后,他继续说道,“不过那一回的反应并不算严重,不宜下虎狼之药,故草民只是开了几贴药外敷着,又写了几个除湿的方子。夫人那次后几天便遣人来报无恙了,草民便也放心了。”
一边说着,那大夫复抬起头来,在盛浅予左右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定在绿玉的身上,抬起手来指了指,“便是这位姑娘了。”
绿玉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而后有些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大夫好记忆,正是绿玉。那一次多亏有大夫在,否则奴婢还需要辗转反侧好几日呢,可要难受坏了。”
“最近可有复发?”
绿玉摇了摇头,“再无复发了,只是上回吃了几只虾子,还会觉得有些痒,眼看着就要出疹子了,赶忙寻出了大夫之前所说的方子去抓了副药回来,很快便又没什么事了。”
“那便好,那便好。www..com”那大夫抚着胡须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陡然又想起自己当前所处的场景,面上的神色不觉僵了一僵,连忙再度磕了几个头,“草民一时忘形,还请夫人恕罪,还请夫人恕罪!”
“无妨,本便是我问你的。”
顿了顿,盛浅予又低眼说道,“不过是那么久之前的一桩不足痛痒的小病而已,又还仅仅是我这里的一个丫鬟,大夫对于此的记忆力都这样超群,不说医术,医德便已然超脱于常人。如今见您落得如此境地,实话说,我也有些不忍,也不相信大夫您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违反医德、耗损名声的事情来。纵然是有些欺瞒之处,但应当也不会在药材方面上下手。”
苏如烟在旁侧冷哼了一声,“哼,胡言乱语。”
盛浅予却连眼角都未曾偏移一下,只兀自望向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询问的同时,她实则也在袖中暗自握紧了拳头。
她实则也是在赌,不过赌跟前的这个大夫尚存几分良知。能够在王府里行医如此多年,定然也是有真本事所在的。而医术精者,大多都对于所从事的事业抱有极大的热情。虽然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而对于上头有所欺瞒,但在治病救人这方面上动手脚,是万万不会存在的。
那大夫的脸上一片怅然,不一会儿,便已然自那凹陷的眼眶中留下两行浊泪来,转而更为用力地往地上磕起头来,口中嘶哑而悲怆地喊道:“夫人!夫人!是草民作孽,是草民作孽啊!草民不应该轻易听信人话,不应该对于王爷和王妃娘娘有所的欺瞒,更不应该轻信世子妃的承诺就此远走,是草民的错,是草民的错!但草民是真没有克扣,是真没有啊!”
他的额头上一下子便已然鲜血淋漓,伴随着泪水一通而下,看上去分外的凄楚可怜。
楚王妃皱紧了眉头,再度别过脸去不忍再看,那头的苏如烟却厉声骂道:“到现在为止还在撒谎,百般将脏水泼到世子妃的头上,你究竟居心何在!还是……”
她转了转眼珠,稍稍将语调放得重了些:“还是您早已经被什么人给买通了,仗着有人撑腰,所以才敢在王妃娘娘的面前颠倒是非,满口胡言?”
被苏如烟那一通言辞激烈的抢白,方才看着才刚刚安定了几分的大夫面色再度惶恐了起来,牙根打颤地哭求道:“草民没有!草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啊!王妃娘娘,夫人……草民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全然可以去查药房的记录!对!查药房的记录!”
“谁知道药房那里的人有没有与您私通款曲?”
苏如烟还要再逼,却听得盛浅予从中淡声道,“姨娘何必这样心急,是否是污蔑,很快自然会水落石出的。既然姨娘问心无愧,那便好好听着吧。真相总不会被掩埋的,您说还不是?”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苏如烟冷然讽刺。
盛浅予依旧是笑,眼底的情绪很淡,让人几乎看不清喜怒:“这一句话,不知最后是要回敬给谁?”
说罢,她没有再理睬苏如烟那不善的面色,只转过头来,朝着跪在地上的大夫继续问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夫您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走错了路子,并非刻意为之,但您如今所说的一切,也皆是空口无凭,这让我也无从帮您呀。毕竟世子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难逃嫌疑,所以……”
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霎,面上满是愧疚之意,话语中却隐隐有着引导的意味。
果不其然,那大夫在沉思片刻以后,很快便已然下定了决心一般,那混沌的眼睛中陡然亮起了坚定的光芒来:“草民……草民有证据!”
宛如一道惊雷劈过深沉寂静的夜色,大堂内原本已经要在这死转不通的气氛中昏昏欲睡的人们齐刷刷地一惊,将目光汇集在了那个说出惊人之语的大夫身上,一时间在心中都有诸多猜测。
可算是逼问出来这张底牌了。楚兮挑了挑眉,心中的一块大石就此落了地,下意识地便朝着自家娘子赞许地望去,却正巧也对上了她望过来的视线。
夫妻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彼此都已然明晓了对方的意思。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苏如烟在听到这等论调时也不免一惊,随即有些慌张地皱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大夫不敢看她,口中却还是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草民有证据!”
眼看一直胶着不前的事情总算有了相应的转机,楚王妃的容色也是一凛,也不再顾血污,只扭过头来:“你有什么证据,那还不速速呈上来!”
“禀告王妃娘娘,草民每一次行诊都会有所详细的记录,用以来复诊时作为参考。世子妃自然也不例外,草民一直以来都恪尽职守地记录,一次未落,绝不会作假。”
楚王妃拧眉:“这本记录不是从前就已经呈上来过么?这里头的记录……”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言语中已然显露出了几分犹疑。
察觉到了楚王妃语气中的怀疑,大夫慌不迭地摇了摇头,颤声辩驳道,“并非如此。因而……因而草民对于世子妃的状况有所隐瞒,再加上世子妃的身份地位有所不同,所以对待得便也更加小心,另起了一本记录,好让草民对症下药。本不过是无意之举,如今想来……如今想来,应该能为王妃娘娘分忧。”
苏如烟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只能勉强握住了手边的把手,好让自己不至于从椅子上头滑落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