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庄并没有被偷富,七八十座房屋中有九成是茅屋,村里也空寂寂的,可能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一些小孩在村里玩耍。见到秋雨落和白伍龙进得村来,这些嘻闹的小孩全都静下来了,都怯生生的盯着他们两人。
秋雨落要走近问话,那料这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全都惊慌的跑远了,却又远远的站定了,都转过身来,既怯惧又好奇的盯着秋雨落。
白伍龙掏出一些碎银,道:“别怕,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就给他铜钱。”
但这些见生的小孩们,没人敢走近。
这时村口有两人赶牛而来,一男一女,象从地里归来,男的还扛着一付犁架,女的背着一捆草。
秋雨落迎了过去,问道:“这位大哥,我们来找个人,能问句话吗?”
这男人拉着牛站定了,但没有说话,而是几分怯惧的盯着秋雨落。那背草的女人凑了过来,问他的男人道:“什么事?”
那男的道:“他们说要找人。”
秋雨落知道这些偏辟之地的穷人都有点敬愄贵人,唯有不幸的遭遇才能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当然也是为了遮掩身分,便故作可怜的道:“小弟一家受奸人所陷害,全家四分五散,有个妹妹从小失落无踪,多方寻找都未曾找着,听说这里有盗贼出没,也不知是不是我那妹妹在这里做贼过日子,还望大哥大嫂相告一二。”
牵牛的男人果然无胜同情的道:“哦!这样啊!我们这里确实经常被偷,不过那盗贼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秋雨落顿感失望,却又不甘心,问道:“是个男的?大哥见过那盗贼吗?”
牵牛的男人道:“也不太确定,老下边河对岸的小庙里住了个怪老头,自从那老头来了之后我们这里连连被偷,大家都怀疑就是那老头偷的。”
背草的女人也道:“那怪老头凶得很,泼水就能打伤人,他来了之后没人敢到小庙去烧香了。我倒是觉得盗贼不可能是那可恶的老头,到村里偷东西的应该是个善心人。”
只要那盗贼不是男的,就有可能是伊伊,秋雨落失落的心情又缓了回来,“对,盗贼应该是个善心人,听说那盗贼偷了东西后还要留下许多银子,别处的人都说你们唐家庄的人都被偷富了。”
女人立即埋怨道:“哪里啦?我家都有两个多月没被偷了。我买了两只大公鸡就等那小偷来偷,可那小偷就只偷别人家,两只大公鸡倒白吃了许多粮食,我家现在连买盐的银钱都没了,白买了两只鸡,亏本了。”
旁边的男人也说道:“外村的人说我们唐家庄被偷富了,那是其他村的人忌妒我们唐家庄被偷得多,他们被偷得少。其实我们唐家庄也每隔两三晚才有一家被偷,每家都要眼巴巴的等上几个月才被偷一次,哪里偷得富呀?”
天下人都怕贼偷,堡屯县周围的村庄却眼巴巴的等着盗贼来偷,也可算是一大奇闻了。
但秋雨落只关心那所谓的怪老头会不会是伊伊的老仆,便道:“大哥能为我们指个路吗?那个怪老头住的小庙在什么地方?”
“我带你们去?”
牵牛的男人很热情,竟然丢下犁架不管了,手中的牛绳也交给了他女人,又道:“就这边,这里下去顺河边走一程就到了。”
秋雨落和白伍龙跟着这热情的男人走出村西头就到了河边,后面还有一大群好奇的小孩跟随。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紧跟着那引路的男人,纯真的道:“我家昨晚也被偷了,可是就只丢了几个鸡蛋,只得到五两银子,我家还是盖不成新房子,我娘气得要死,说那小偷太抠了。”
嘴里说的是小偷,但这里的人们显然把那小偷当成了散财神,给少了还不高兴。
引路的男人道:“你娘真贪心,才丢几个鸡蛋,就得了五两银子,已经够买一头牛了,还要怎么样?我家上次才得三两呢。”
小男孩道:“我娘担心还有碎银没找到,就在鸡圈里找了一大早上,但什么也没找得,爬得她满身的鸡屎。”
那男人幸灾乐祸:“活该!”
秋雨落也立耳静听着,但不愿插话。他知道小男孩的娘确实贪心,竟然奢望靠小偷的施舍来盖新房子。可这世上又有几人不贪心呢?
一群人行不多久,已隐约瞧见河对岸的小山丘上有一个小茅屋,只是被周围的丛林所挡,唯能见到屋顶的茅草。
引路的男人指着那茅屋道:“快到了,就那里,那怪老头就住在那小庙里。”
秋雨落却问道:“附近有小船吗?”
那男人道:“船是有,但你们别过去,那老头厉害得很哩,隔着丈把远都可以泼水打伤人,我们在河这边看看就行了。”
秋雨落和白伍龙并不理会他的话,而被一大群小孩簇拥着又朝前行了一程。那茅屋小庙就在正对岸了,但河面极为宽广,有十几丈宽,对岸的小庙依然只能隐约看见顶部的茅草。
白伍龙掏出一点碎银,递给那男人道:“给你银子,帮我们找一条船来。”
那男人忸怩了一下,但终究接过了银子,“你们小心点,那老头真的很凶的。”
说完便在两丈开外的河岸草丛间拉出了一条小船,但他也似乎觉得银子来太便宜而有些不好意思,“我送你们过去吧,只是……只是……这船太小了,要么我去另找一条大点儿的?”
白伍龙道:“不用了,我们自已划过去。”
秋雨落和白伍龙都跳到小船,白伍龙拿起双浆就向对岸划去。
河流很平缓,白伍龙将小船笔直的划到对岸,但接近茅屋小庙的河水里都长满了芦苇和水草,显然有很久没人敢靠近了小庙四周了。
小船靠不了岸,秋雨落和白伍龙只得从小船上跃身而起,轻飘飘的踏着苇梢向山丘顶部掠去。
从远处看来,茅屋小庙的周围长满了芦苇和树丛,走近了,才知道小庙的前面有一块很平坦的院子。秋雨落刚进入小院就大叫:“前辈,前辈……”
一个老人立即出来了,茫然惊愣的瞪着秋雨落和白伍龙。
秋雨落也不由得一怔,眼前的老人一看就觉得很眼熟,但比七年前的模样苍老了许多。
“果真是前辈!”秋雨落异常激动。
但老人没认出秋雨落,正警惕的看着他,言语艰难的道:“你是谁?”
秋雨落难隐心头的激动:“晚辈就是雨落,就是七年前在章坪县遇上前辈的那个孩童,前辈不记得了吗?”
老人的神情一下子定住了,一眨也眨的看着秋雨落,怔了好一会儿,才激动的道:“是……是……是你……”
秋雨落也激动得颤声道:“就是晚辈,伊伊呢?伊伊在哪里?”
老人正慌乱的四顾,他后面的门缝里已亮出了半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秋雨落,却突然巴眨巴眨的连闪了好几下……
秋雨落失声叫道:“伊伊!是伊伊!”
可那门缝里的脑袋又突然的躲进去了。
秋雨落在外面急道:“伊伊,别怕,是哥哥,你不认识哥哥了吗?”
小屋内的那人显然就是伊伊,终于找到伊伊了,秋雨落激动得心头热血翻涌,但他又不敢冒然进去,怕把伊伊吓跑了。
可这时门里突然飘出一条人影,忽的一下闪了过来,非常的快,而且直落入到秋雨落的怀里。
秋雨落激动不已的连声轻呼:“伊伊……伊伊……”
伊伊也将头紧紧的埋有他怀里,削肩快速的抽动起来,明显在哭泣,但又没哭出声音。秋雨落缓缓的抬起手要去扶她的削肩,哪料伊伊忽的突然转到他身后,又将头埋在他背上抽泣。
秋雨落眼里的泪花也终于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了,但他依然静静的站着,就让伊伊埋在他背上哭个够。
伊伊从小孤苦伶仃,秋雨落教会了她练世的轻功,当然也成了她唯一的牵挂,却失散了那么多年,如今如终于见面了,她终于忍不住将所有的辛酸都哭出来。
站在旁边的老人和白伍龙也都是满眼的泪水。
但仅过了一会儿,伊伊就静住了。她竟然猫着腰藏在秋雨落身后,将脑袋伸到秋雨落的手臂外侧,贼溜溜的扭头向上偷看秋雨落,神情里有几分怯惧。
秋雨落眼里还闪着泪光,却被她的贼相逗得忍不住笑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我要吃东西。”
老人慌忙要进去给秋雨落找吃的,可伊伊的身影一下子飘到他前面去了,才进了小屋又立即闪了出来,一晃就躲到秋雨落的身后,但她的手里已多了半只烤熟的鸡。
白伍龙不由得赞叹:“师姐的身法真快!”
只见伊伊藏在秋雨落身后,却将半只鸡递到秋雨落的前面,漂亮的脑袋探在秋雨落的臂膀外,双眼贼溜溜的偷看着秋雨落。
秋雨落其实并不饿,他只是想让伊伊帮他做点事情来消除隔核,当下他接过半只熟鸡就咬了一口,再递向伊伊,道:“你也吃点,哥哥一人吃不香。”
可伊伊连头都藏到他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