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十八岁的王玉玲还叫王萍,家住河套光明公社,光明二队。她不想在乡下呆了。一年到头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累个半死,还吃不饱穿不暖。
秋收过后,她打算到城里看看,想在城里找份工作,父母都不同意她一个大姑娘家独闯江湖。可她就一根筋。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住。
晚上她就装好了要带的衣服,捆好了要带的被褥放到自己住的屋门口。还烙了几个白皮饼,又用一个旧军用水壶装了白开水装进包里,最重要的是把这几年自己在农闲时卖柳条儿攒的几十块钱,也装进贴上的衣服兜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的父母**还没有起炕,她就起来穿戴梳洗好,扛着行李提着包,自己到村口的小桥旁、等进城的班车。她计划一进城先找房子住下,然后在找工作。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班车,上午十点多王玉玲终于到了河套市,下车之后她顾不上欣赏城里的风景。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四处找房子。然而走街串巷敲了好多人家的门,从上午找到下午五点了还没找到个住处,却离汽车站越来越远。她又饿又渴又累又失望。见前面有一处高高的青砖院墙,紫红色铁大门,门口的水泥台阶挺干净。她十分疲惫的走过去,把行李和包都放下,自己也沮丧的坐在台阶上,然后从包里摸出烙饼和水壶吃喝。凉爽的秋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面颊,她目视空处,一边无精打采的嚼着干饼,一边想着万一今天找不到住处,就在这个门口露宿一晚吧,她曾经在秋天淌水的时候也和**一起在田野里睡过。
然而她才刚刚吃完半张饼;就听到大门里有一只戴着铃铛的小宠物狗,一边汪汪汪的叫着,一边朝大门口奔跑过来。
反正隔着一扇铁门,小狗就是叫破嗓子也咬不上自己,王玉玲坐着没动,继续吃饼。她也不想动,一来太累了,二来她瞧了瞧周围别人家的大门口,也没有高出的台阶可以席地而坐。
小狗在大门里面焦急的又扑又叫,把铁大门碰撞的哗哗直响,而且它仿佛不冲出来就决不罢休似的。……过了一会儿,大门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询问声:“妞妞,咋了妞妞?你今天是不是疯了呀?”接着那说话的女人就朝大门口走来。
随着女人突然拉开铁大门,被唤作妞妞的小白狗,就随着铃铛声和汪汪的叫声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而同时,王玉玲被惊吓的急忙起身,逃也似的跑下台阶。又转身面对大门,继续吃饼。
从大门里走出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女人,她中等个子,体型匀称、瓜子脸,丹凤眼、美容院纹过的眉毛浓而略显蓝,皮肤偏黄,薄唇上涂了浓浓的粉色唇膏。看上去浓妆艳抹。耳朵上戴着黄金耳环、脖子上戴着雪白的珍珠项链、右手上戴着红宝石钻戒。她穿了一件白底粉花儿的旗袍,黑色的高跟皮鞋也许因为走的太急;有一只鞋后帮儿还踩倒在鞋里。她右手上指间中夹着一个青玉烟嘴儿,烟嘴儿上接着一根刚燃起的纸烟。她就是女房东何梅:“不怕不怕,它不咬人,”何梅不冷不热的说完,深深吸了口烟,接着灰白的烟雾从她的两个鼻孔里缓缓喷射出来。
小狗妞妞围着王玉玲的脚转来转去,一边哧哧的用鼻子嗅着,一边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儿似的,高兴的向迎接久别重逢的主人。何梅瞧着妞妞对王玉玲那股子亲热劲,都有些嫉妒了,心想这狗东西,见个陌生姑娘到比好几天不见自己还要亲热……
何梅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接着嘟起嘴唇缓缓吐出烟雾,同时瞧了一眼台阶上的行李,然后把目光移到王玉玲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觉得姑娘生的美若天仙,像个城里姑娘。可一看穿戴就土的掉渣。--红白方格子上衣,黑布宽腿裤,黑色的家做布鞋。一看就是个乡下丫头。——何梅的脸上明显的展示着瞧不起,她不冷不热,慢条斯理的声问:“你在我家大门口干吗?”
王玉玲嚼着嘴里的烙饼说:“我想租房子”。
何梅瞬间有几分烦,她原本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坐着,踩着拖鞋享受烟雾缭绕,妞妞突然喊叫着冲向大门口,她以为家里来了什么贵客,匆匆抹了口红换了鞋子出来。却是个土的冒泡儿的租房客。为了表示她心里的不满,她抬脚把地上的一颗小石籽踢出去,目送被踢的石子蹿远的同时她说:“我们家不出租房子。”接着走下台阶,转身面对自家大门,后退几步欣赏。同时也悠闲的吸着指间的香烟。
其实王玉玲也没打算在何梅家租房子。因为何家这青砖高院墙,紫红色大门,在这片土木结构的平房里显得鹤立鸡群,特别耀眼,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人家,肯定也不稀罕几个房租钱。王玉玲准备把手上的饼吃完就走人。
而此时却从大门里出来一个后生,二十**的样子,中等个子,身体偏瘦,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肤色偏黑,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在乡下看到这样的人,一定以为他长年累月吃不饱、营养不良。可从这么一户有钱人家出来,就会让人怀疑此人是不是有胃病?吃不下东西,所以才瘦成这副模样。
后生是何梅的儿子,叫刘立志,其实他的瘦是因为自个做生意,开了个装潢部,收了两个徒弟,生意不错,经常跑业务、进货。经常忘了按时吃饭,有时候一整天都忘了吃饭,日久天长就瘦成了这副尊容
王玉玲和刘立志一照面,不约而同的都皱了一下眉头,她两都觉得似曾相识,很是亲切。……
刘立志亲切的望着王玉玲……喜欢——那种甜蜜惬意的感觉瞬间在心里萌生、蔓延……他由不住憨憨的笑着,同时有一种上去牵住她手的念头在心里涌动……
王玉玲被刘立志看的羞红了脸,她急忙避开他的目光,把手上最后一小片饼放进嘴里,走过去拿自己的行李,她准备提包走人。
而刘立志挠了挠头笑着柔声问:“你想租房子?”
王玉玲目视刘立志红着脸嗯了一声,又避开刘立志的目光,她不敢直视刘立志,他的目光太柔。仿佛是春天里一股暖暖的风……轻柔的拂过她的心间……让她感到温馨,使她不由的心跳加速……
而王玉玲害羞的样子更加吸引了刘立志,他柔声说:“进来吧,我们家有好几个凉房,你看想住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
王玉玲犹犹豫豫的止步;皱眉瞧了一眼刘立志,又扭头看何梅。刚才何梅说不出租房子,现在这小子又说出租房子。她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刘立志自作主张上前几步,提起王玉玲的行李和包,抿嘴笑着说:“进哇,附近没有谁家的凉房比我们家的多;干净。”
王玉玲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偏西。错过了这户怕今天就租不到房子了。她举棋不定唯唯诺诺的朝前走了几步。而刘立志却一手拎着行李和包,一手推搡着王玉玲进了大门。
而何梅看着儿子的言谈举止心里毫无理由的十万分的不爽,十万分的不痛快。她真想冲上去连儿子刘立志和王玉玲一起推出去。这个大门里从来都是她何梅说了算,从来大门一开都是别人先让她进去,今天儿子当着一个乡下丫头的面,目无尊长;把她当空气了。倒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像迎接久别重逢的媳妇似的,几乎是搂着腰热情的迎进了大门。再说了,这乡下丫头也忒没礼貌了,也不先让她这个长辈进;自个到先进去了。再说了,儿子今天是抽了哪股子风啊,以前她说三个凉房就闲着两个,租出去赚个菜钱。可儿子说让外人住进来乱糟糟的嫌麻烦。不让租。可这乡下丫头不是外人吗?
刘家的这处院子占地面积五百多平米,正房和凉房的地基高出地面的水泥台子就有三十几公分。正房坐北朝南;清一色的红砖红瓦。两米多高的青砖院墙,大门朝南。院内东边是煤炭仓子和一间小凉房,南边是两间凉房。院子中间有条一米宽的红砖小路,路的东西两边各有一块菜地。菜地里各有一棵小果树苗儿。
刘立志给王玉玲选了南边最的大的一间凉房。凉房红砖建造;紫红色的钢窗上是铮亮的双层玻璃,屋里刮了白色的腻子,白净而亮堂。比王玉玲家乡下的正房都好。刘立志才要了二十元的房租。王玉玲有些小激动,高兴的笑着合不拢嘴。
刘立志见王玉玲笑起来更加迷人可爱,他心里就像放了蜜一样的甜。他手忙脚乱的搬木板帮王玉玲搭床铺,安装火炉子。同时旁敲侧击的打听王玉玲家里的一些事情。因为高兴,手脚太快。支起床,站在高凳子上用铁丝绑炉筒子时,他已经灰头土脸,满头大汗,额头的汗水从眼帘上滑落,使他睁不开眼,他跨下高凳子,想擦一擦汗水。伸出双手却见两只手都脏兮兮的。
而王玉玲十分默契的急忙跑过去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块浅粉色的新毛巾,接着急步折身到刘立志身边,抬手伸了过去……而刘立志也配合默契的弯了弯腰,把头偏向她。王玉玲毫不见外的轻轻给他擦额头和脸颊的汗水。他情不自禁的端详着她的脸,当目光滑落到她丰满柔软的嘴唇上时;他的喉结不由的动了动,而后伸出舌尖舔了舔了自己的嘴唇。同时心里萌生出拥抱她,亲吻她的的念头……
王玉玲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大小伙子,她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唇看,突然心慌意乱,脸上瞬间腾起羞涩的红云。本来还想顺便给他擦擦他脖子里的汗水,结果临时改变主意,急忙缩回了捏毛巾的手。同时后退一步。
然而她越是羞答答拘束不安,他就越是情不自禁的从心眼里喜欢她。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嘴唇,心里那股想亲吻的她的欲望蠢蠢欲动,而且越来越浓烈——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而她也在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底细,她鼓起勇气说:“你给我帮忙,你老婆会不会不高兴?”
刘立志笑着说:“我还没有结婚,哪来的老婆。你结婚了?”
王玉玲红着脸一笑说:“我才刚刚十八岁,哪有这么早就结婚的。”
他未娶,她未嫁,想娶她的念头也在一瞬间萌生。他干活更细心了,从正房里提来了水,拿来了一块旧毛巾,洗湿毛巾把床板给擦干净,帮她铺垫床,先在床板上铺了一层干净纸片子。她只带了一条薄褥子。“这也太薄了,你等一等再铺床单。他看了一眼她铺在床板上的褥子,一边说,一边转身走了。
何梅坐在正房客厅窗户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吸烟,透过窗户玻璃;儿子和乡下丫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在她的记忆里;儿子在家里从来没帮她干过活。今天这小子转性了!干活干的灰头土脸,忙的团团转。
刘立志大步流星走到正房门口,还不由自主的回头望着斜对面凉房窗户里王玉玲的侧影笑了笑,接着推门进了正房,没搭理目视他的**,停在门口铁架子上的洗脸盆边,弓着腰洗手。
何梅心里很不舒服,她板着脸。克制着心里的无名火问:“多少钱租出去的?”
刘立志不冷不热的说:“二十”直起腰对着洗脸盆甩了甩双手上的水,转身款步去了东边的卧室。
“二十?”何梅皱紧了眉头,提高了嗓门。“把水电费除掉二十块钱一个月才能落几个钱?你算没算过这个帐?你还是生意人!有你这样糊涂的生意人吗?”
刘立志抱了一床狗皮褥子从东卧室出来,从**面前经过,他瞟了一眼**说:“你别管一个月能落几个钱,我心里有数。”
何梅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生气的瞪了片刻儿子;接着克制着心里的无名火的说:“你把狗皮褥子抱哪去?!你爸腰疼——狗皮褥子冬天你爸还要铺。”
刘立志一边拉开房门往外走;一边说:”我爸冬天有电褥子管行了,再说了;冬天还烧炕。不铺狗皮褥子也行。”
“你把褥子给我放下……”何梅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想拽下儿子怀里的褥子。可是她只冲出两步,她的丈夫刘旭军从东卧室走了出来。此人身材魁梧,四十七八岁的样子。圆脸大眼,高鼻梁,大嘴巴。他也一直在卧室窗户旁透过玻璃窗观察儿子的一举一动。他觉得儿子八成是看上了这个乡下丫头,他高兴的说:“褥子让他拿去用吧,你还看不出吗……”
然而没等丈夫把话说完,何梅把眼一瞪,没好气的抢白说:“一个个都中邪了!还是跟上鬼了!都眉开眼笑的?有什么好笑的!凉房是租出去了,但是赔本的买卖。也许一个月下来连根毛都落不下。还赚钱,赚个屁!”
刘旭军虽然在单位是个**,可曾经老丈人是他的领导。他对妻子已经忍让成了一种习惯,说夸张一点,他在家里就是一个受气筒。他见一句话就使妻子横眉竖眼,不在吱声;低眉顺眼的转身又进了东卧室。
婚姻这当子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按理说父亲是**,**是**,自个又自食其力,人就是瘦了点儿;但是也不丑,可愣是二十八岁还没结婚,刘立志也心急火燎的想娶个老婆,可就是低不成高不就,连个正儿八经的对象都没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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