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偌大的旋风滴溜溜旋转着圆圈儿由远而近,接着卷着尘土和麦秸秆呼呼的从杨再旺他们母子两身边经过。
在旋风经过的时候;杨再旺眯着双眼用右胳膊挡住了自个的脸。而他的**眯缝着双眼迷信的呸呸呸朝着旋风吐着唾沫。
旋风经过之后,杨再旺仍然在**的数落声中默默无语的落泪。可他的心里却很不服气的想朝**嚷嚷:就因为你平时太柔软;太忍让,才使你那个男人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一次又一的打你。可杨再旺转而又想,**不忍让又能怎么样?九年前父亲英年早逝,**经人介绍从六原新胜拖家带口嫁到这里,如今在六原新胜不仅仅没有了户口,就连一家子住的那间破土房子也早就塌成了一堆虚土。**现在在继父这个家里简直就是‘背水一战’毫无退路。不死守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而杨再旺的**还在喋喋不休的絮叨:“为了你们姐弟几个能吃饱穿暖,能让你上学,我一次次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坚持,忍着,坚持忍让到你们姐弟几个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啊?我的小祖宗。”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么多年来,这位**忍的很辛苦,很煎熬,可是她不想把自个心里的苦衷在尚未成年的儿子面前说出来,此时她更加伤心的哭着;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儿子杨再旺毫无征兆的闯了祸,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过了好久她才又开始絮叨:“你说你打他干什么呀?他的两颗门牙都掉了……这怎么收场啊。”
突然麦秸秆堆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杨再旺惊慌的想爬起来逃走。
而杨再旺的**更加惊慌的一把推倒儿子,紧接着把自己怀里的食物也扔到儿子身边,而后心慌意乱的连抱带刨往儿子身上盖着麦秸秆。转眼之间杨再旺就被**埋进了麦草堆里。
此时杨再旺的**伪装好麦草堆,忐忑不安的站起来,几步跨到前面的麦秸秆堆边,把裤子一退蹲下假装小便。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再旺在麦草坑里攥紧了拳头,他的心紧张的几乎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的思绪急速运转着……他想万一是继父找了过来怎么办?是跑?还是拼?——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他不由的又紧了一下拳头。
而与此同时,杨再旺的**已经惊慌的抖的像筛糠了。她想自个的男人不可能知道儿子躲在场面上的,如果找到这儿就是跟踪自个来的。如果是跟踪自个来的,那一定是来者不善。——他手里肯定握着武器,也许就是那把被他磨的明晃晃的老菜刀。——他一定会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朝儿子砍下去
……而她们母子两个手无寸铁,根本就不是那个魔鬼的对手,结局不言而喻,她和儿子或伤或亡,可是她不想死,她那一大群儿女都还没有成家,她舍不下他们……她也不想让儿子再旺有伤亡,尽管他犯下了必须惩罚的事情。但是罪不至死。
恐慌、纠结、无助之下,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头点的像小鸡吃米,神神叨叨的开始祈祷:再旺他爹,杨老七,刚才从这儿过去的‘旋风’是不是你啊?是你就显显灵吧,现在再旺打了他的继父,闯了祸,请你一定保佑再旺能逃过这一劫。如果再旺能躲过了这一劫,大年三十的时候我一定多给你烧一些纸钱,你一定显显灵保佑我们母子两啊!——杨老七,我求求你了!”
而来人并不是杨再旺的继父。而是生产队五十多岁的老光棍段老二,他一身破衣烂衫,腰间系着一根脏兮兮的白色羊毛绳。一双褪色的黑布鞋踩倒后鞋邦子拖拉着,因为他平时爱嘻嘻哈哈开玩笑,队里人戏称他为济公,不过他除去穿戴破破烂烂像济公之外,可是连半碗食物也都变不出来,不过他的心肠到也不坏,队里的人也不讨厌他。有时候家里吃好的还愿意给他端去半碗,或者他赶上别人家吃好的,也不会故意等他走了再吃,而是也给他盛上一些。
此时,段老二右手里捏着根细麻绳,探头探脑的进了生产队的场面,本来他哼哼唧唧唱着跑了调的二人台《走西口》,到这场面上想背一些麦秸秆回家当引火柴,远远听到麦草堆里好像有人说话,他怕是队里的孩子在这儿玩耍,别在玩火把麦秸秆给点了火。好心之下他绕到了麦秸秆堆的里面,却见一个人白花花的半拉子屁股。他急忙把头一扭喊:“是谁这么不像话,在麦草上拉屎尿尿。这让人抱回去一烧,还不满家都是尿骚味儿呀。”
杨再旺的**一听是光棍段老二的声音,她就像突然注射了镇定剂似的,心不再慌乱,身体也不再颤抖,她急忙一提裤子站起来骂道:“死段二,没等队长给大伙分麦秸秆你就来背啊。”
而段老二急忙解释说:“我给队长打招呼了,不信你到队长家去问。我哪敢偷偷摸摸拿生产队的东西。”
杨再旺的**不想再和段老二调侃下去,她急忙说:“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你就是把场面上的麦草都背回去管我什么事。——背吧、背吧、赶快背上往回走。”
段老二望着杨再旺**一脸的伤痕,就知道两口子又打架了,他也不想火上浇油,弯腰把手里的麻绳铺到地上,打算捆了麦秸秆走人,却突然直起身子说:“再旺他妈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刚才见再旺他爹手里拿把菜刀到处找再旺,你躲在这里,万一把娃娃给劈了可咋办?实在不行你就找公社干部去,我就不信没人治的了他。”
杨再旺的**一听自个的男人又拿着菜刀到处找儿子,一屁股瘫坐在麦秸秆上,无助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段老二捆好麦秸秆往身上一甩说:“赶快回去吧,实在不行就和那个活阎王离婚算了。”
杨再旺的**一边哭,一边说:“离婚算了,你说的轻巧,我离了婚你养活我一家老小呀。”
段老二愣了片刻,而后唯唯诺诺的说:“我连我自个都快养活不起了,哪还能养活得了你那一大家子。”接着转身离开。
杨再旺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出一步喊:“段二,你可千万别给我那死老汉说我在场面上啊,如果你说了……小心我和你没完。”
杨再旺的**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把儿子再旺安顿好,然后自个尽快离开场面,要不然自个那个野蛮男人找不到儿子也找不到她,说不准就会摸到这儿来——
此时她弓着腰慢慢把头探出去,目送段老二的背影走远了,又朝四周警惕的瞧了瞧,接着急忙跑过去蹲下,把麦秸秆里的儿子刨出来,然后把那包东西也刨出来。接着百般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麦秸秆上。
她伸手把躺在麦秸秆里的儿子拉坐起来,自己却已经泪流满面,她缓缓抬起手,轻轻为儿子取粘在头发上的一根根麦秸秆,泪水无声的在她双颊上缓缓滚动……她突然把儿子揽进怀里,低泣……继而哭的肝肠寸断。前夫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儿子再往,儿子再旺小的时候就聪明可爱,她也偏爱他,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他去上学,也许正因为她偏爱儿子再旺,在她每次遭家暴的时候,儿子再旺的反应才特别的强烈。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偏爱他了,那样的话她起码能把他呵护到他能够自食其力。可是如今怎么办啊,赶他走,外面有他的生存之路吗?可是让他留下来怕没活路啊.。
麦秸秆堆旁觅食的野鸽子都同情的驻足观望着他们母子两个。
**轻轻推开儿子,接着掀起她的前衣襟,里面的小花褂子上露出个巴掌大的补丁,她低头看着补丁,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掐住补丁上面的线头疙瘩,牙一咬,手一使劲,把线头疙瘩和线同时拽下来。
杨再旺默默看着**的举动,也在落泪。
**的两根指头从补丁里夹出对折成两指宽的一卷儿纸币,随着**把纸币展开,他见几张皱巴巴而破旧的纸币分别是一张五元和几张一元的,这一定是**平时在渠里和路旁捡破烂换下的。**整个夏天连五分钱一根的冰棒都不舍得吃一根,却积攒了这么多的钱,看上去有十几块呢。
**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抹了把泪说:“这是妈带着你们姐弟几个嫁过来以后一毛一毛积攒下的私房钱,本来打算留着供你上学用的,没想到却……”她哽咽的拽过儿子的手;心情沉重的把钱放进儿子的手心里,然后把儿子的手合上。继续说:“你把钱装好,明天一早坐着班车去东胜,我听你爹活的时候说过,你有个叔伯二爹在东胜*****开了个门市部,你二婶不生养,你去他们家以后勤快点儿,说不准他们一高兴就把你收养了,如果他们愿意要你,我就把你过继给他们当儿子。”
杨再旺望着手上的钱哭出了声,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有些畏惧外面的世界。尤其是一个人去面对的时候。
而**却继续嘱咐说:“再旺,等我走了,你就在麦秸秆里再睡一阵子,等天黑了再出队里。然后趁天黑往公社走。明天一早坐汽车去东胜。白天千万不要乱走动。免得不小心碰上你二叔[继父]……这一回你可千万记住妈的话。你二叔手里可是拿着一把磨的明晃晃的菜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