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殿。夜。
君怜率众行完了今日的最后一次祭奠之礼。起身。王景通上前来致礼道:“启禀夫人,陛下在偏殿等候,请夫人过去一叙。”
君怜跟随王景通来到万岁殿的偏殿中。虽说滋德殿是皇帝正居,但君贵因要日日守孝,便在偏殿安设了临时的榻席,日常起居乃至接见臣属,都在偏殿进行。
君贵正坐在几案前阅览奏疏,灯烛明亮。君怜入内,正待整衣下拜,君贵先说道:“日常相见,都免礼吧。”君怜便也不多言,福了一福,缓步走到几案前,轻声问道:“哥哥找我?”君贵放下奏疏,示意君怜在几案旁椅子上坐下,方道:“累了吧?喝点汤水。”他向不远处的远山略一抬下颌,远山忙捧了一只瓷盅上前:“夫人,请用宁神汤。”
君怜接过来,慢慢品尝两口,见君贵一直看着她,不由笑道:“哥哥别只管监督着,我会喝光的。”君贵叹了口气:“宫中事杂,听闻你一下午都在忙着料理延福殿的事情,着什么急呢?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君怜道:“我不过安置孩儿们,并没有多着急,哥哥不必为我操心了。”
“观音和训哥儿都睡了?”“睡了。原是想带观音来晚祭翁翁的,她折腾了一日,扛不住困,晚饭后就到炕上趴着了。”“嗯。孩儿们都太小,不必让他们来尽礼数,咱们当爹孃的多替他们拜拜就行了。”“好。”
君贵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宫官与内侍,又问道:“今日你们进宫,是人进来了,咱们府里的物事,还有多少是需要带过来的?”“今日略带了十数个箱箧来。我想着,也不急,倘若日后有需要,再着人去取用吧。”“嗯。明日,我就会让李三哥把晋王府外的禁卫撤了,曹瀚也要撤回来,换成别的人领兵守卫。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紧的物事,需要特别保护的?若有,明日你就差人取到宫里来。”
“特别的物事倒没什么了。哥哥之前的开封府尹官印,此番我也带来了,明日就交还官中。不过哥哥既然问到,我倒正好有家里的事,要问哥哥的意思呢。”“好,什么事?”
君怜道:“父皇登仙,事奉过父皇的御医们,哥哥打算如何处置呢?”君贵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我应当如何处置才好?革他们的职?罚俸?打一顿?”君怜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么想着,父皇的病过于凶险,他们大概……”“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放他们一马,是不是?”“哥哥的意思呢?”“父皇生前,也曾让我不要责罚他们……我听你们的,也为自己、为孩儿们积点福。”“好。那么,高医正……”“哦,他呀?他本来就是咱们请来的,为父皇治了这些日子,也算尽心竭力了。你放心,我更加不会治他的罪。”“那太好了。高医正家里还有一些事,倘若哥哥不责罚他,我就让他回去了吧?”“嗯。明日从内府里拨些金帛赏他,你来安排吧。赏什么,赏多少,你定就行了。”“好的。”
君贵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怎么今日朱雀没有跟随你进宫来呢?”君怜斟酌着,迟疑道:“唉,她呀……”“怎么?”“……哥哥是愿意让她入宫的,是么?”“当然。她是你的姐妹,她的安排,你做主就好了。”
君怜站起身面向君贵,郑重道:“那么,我想替朱雀向哥哥求个恩典,不知可不可以?”
君贵诧异道:“嗯?什么恩典?”
“朱雀的秉性,哥哥也知道,骨子里的魏晋风流,无拘无束自在惯了,受不了宫中规矩大,说是言语行动,都要加一万个小心。她早透露过心思,等咱们一搬进宫城,她就出没江湖入道去。可是……我习惯了有她相伴,希望能将她留在身边。”
“嗯。所以呢?”
“……我……我有个痴顽念头,不知哥哥能否赐她以后面圣时只礼不拜?这样,她或许会觉得自在些,也就不那么急着离开了……”
其时,面圣时只礼不拜,通常是皇帝赐给老迈勋贵或者方外大师的特权。
君贵默然。
君怜忙解释道:“我说的这个只礼不拜,自然是日常非正式的场合……”
“……她不拜我,就自在了么?”
“这都是我的痴念头,哥哥请别生气。我不过是要让她感到,宫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拘束,宫里的日子,跟以前的日子相差也不大。省得她又跑到山里去,再也不理我了……”
君贵蹙眉道:“你家榷娘,有时候也太任性了些。”
君怜见他辞色颇有可回旋之意,忙道:“哥哥别恼她,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一番私心,撂不下十几年的金兰之情,舍不得放她到江湖上逍遥自在。我这个请求,说是为她求的恩典,其实是为我自己求的恩典。倘若哥哥因此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这里先替她拜过,可好?”说着,君怜便正色敛衽,端肃下拜。
君贵嗔道:“君怜,你这是做什么?”
“我多拜几拜,先存在哥哥这里,以后不够了,我再替她拜。”君怜含着一点笑意回答。
君贵拉起她,为难道:“君怜,不是我非要驳你的面子,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朱雀虽说慕道,却并不是真正注册过的、有道籍有符牒的女冠,难以比照皇家外延的道观仙师对待。我虽居大位,平白颁赐这个恩赏,典出无名,也必然会招惹外间物议……”
君怜淡淡道:“我以为,这不过是宫闱之内的家里事,官家允许就可以了,与外间何干?”
君贵心念一动。宫闱之内的家里事,正当应分的管理者,可不是官家本人。君贵沉默片刻,再开口,语声中有了歉意:“君怜,你说得对,这不是朝政,这是皇宫里的家务事。你将来会是六宫之主,我不该干涉你行权。”
“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君贵一笑:“你所求的恩典,我准了。朱雀这个家伙,一向都太过任性,咱们先把她诓进宫里来,再慢慢教训……呵呵,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君怜见他开起玩笑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也笑道:“如此就多谢哥哥宽宏大量了。”
翌日。晋王府。日间。
被李重进派来保护晋王府的殿前军军士正在整齐有序地撤离。原先守卫晋王府的郭氏牙兵,在曹瀚的指挥下,披甲持械,从府中列队出到府外,依旧按照原来的位置与职司四下警戒。
廷献率领两名内侍驰至,在府门前下马。守门的仆役上前,一一接过缰绳,将马匹牵到一旁。他们的身后,两辆黑漆轿厢的马车也紧跟着在府门前停毂。
主院堂屋。
廷献站立在屋内等待。承璋绕过外廊走来,见到廷献,不由嘟囔道:“什么事啊,鬼鬼祟祟的把我叫到这儿来说?”
“嘘……,”廷献警告地瞪他一眼,“小点声儿。你现在去别院陪着姐儿,别让她出来。”
“我……我怎么陪啊?”承璋顿时满脸的官司,“姐儿不喜欢别人没事跟她说话。再说了,姐儿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你也不用刻意去跟姐儿说话,就是在旁边盯着。要是她想出院走走,你就想法子拿些事缠住她-就一小会儿。”“……不是……你要干嘛呀?”
“少时再跟你细解释。我现在要将高医正请走,你别让姐儿跟他见面就可以了。”“这……这是夫人的意思?”“你别管了,照做就行,错不了。”
“哦……”承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你快点儿啊,我可对付不了多久。”“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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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怜主题-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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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当时年纪小,烦恼何曾少。
交游如水虽然多,亲爱有几个?
与君相识无意中,花月正春风。
谁言永恒不可期,携手披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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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自本书作者少作歌词《友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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