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还有两个老住户。其中一个是被朱利安救回来的齐默爵士。他在开膛手杰克那里受了重伤,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可是就这样的一介残躯,在朱利安等人的悉心照料之下,不但撑到了现在,甚至大有起色,已经可以靠着别人的搀扶下床走动了。
此时他靠坐在床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利安。
“几天没见,好了些吗?”朱利安对齐默笑道。
“好……好多了。”齐默声音嘶哑的说道。开膛手杰克似乎是忘了割他的舌头,不过他的声带还是受到了损伤,说话很是吃力。
“好好休息。”朱利安关切的说道,“如果想活动一下,就叫菲罗塔奥扶着你。”
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另一位住户的抗议,“朱利安子爵,您对一个佣兵都是那么的尊重,却将我一个堂堂伯爵当成仆人来使唤。”
“因为除了照顾齐默爵士之外,我再也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用处。”朱利安苦恼的说道,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了,“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需要你照顾的人,你的价值瞬间翻倍了。”
说话的人正是当日里在斯坦福桥城堡外,遇到的那位来自兰开夏郡的菲罗塔奥伯爵。在和暗黑精灵的战斗结束后,当朱利安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其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看到马格曼死而复生。
大幸中的不幸是,菲罗塔奥那么一点可怜的家当连同马车都在混乱中被踩了个稀巴烂,几个仆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本人的屁股上也中了一箭。
朱利安心肠软,明知道这家伙除了一张嘴皮子之外堪称是百无用处,但还是收留了他。
现在他的伤是早就好了,可凭着他一个人一双腿,连佐治亚都走不出去,只好厚着脸皮继续在这里混日子。
“我没有别的用处?”菲罗塔奥怒道,“身为一位宫廷贵族,我熟悉杰梅尼帝国的宫廷礼仪。”
“这又不是什么公爵的宫廷。”朱利安笑道,“您的这一身绝学,哪有用武之地?”
看着菲罗塔奥还不服气,朱利安又补了一刀,“像我这样采邑贵族,从来都不在于那套繁文缛节。”
菲罗塔奥张了张嘴,终于将一肚子的不满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的祖上曾经也有采邑,也曾经是一县之主。只可惜先人太不给力,也或许是运气太糟,早在许多年前,领地就被邻居蚕食、被封君剥夺殆尽。好在兰开夏公爵还算厚道,没有褫夺他的爵位,让他们这几代人,挂着个伯爵的头衔,混迹于宫廷,混吃等死……
“安心做好你的事情吧。”朱利安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否则的话,我就会好好跟你算下你在这里的食宿和医药费用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了出去,只留下菲罗塔奥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那两个伤员。
“大人,如果您要更进一步的话,就必须在乎那套繁文缛节了。”边上的克里斯丁说道。
朱利安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是现在还没到那时候。”
他只在城堡稍事停留,当天又带着乔恩、朱瓦等几位官吏,赶往亚巴拉马乡,接受自己新的领地。
朱利安在亚巴拉马转了一圈。这里的情形非常不好。索姆汀也在出征之列,此时刚刚返回,正在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准备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朱利安,自己去富庶的弗吉尼亚领受新的领地。
他出征的时候就带走了大批的民夫和物资,乡民们更是失去了保护者而大量逃散(其中一部分恰恰逃往了这样)。如今三个村子拢共起来也才六百来号人,守着破旧的茅屋和少许的粮食,苦捱时光。
朱利安的出现等于是跟他们带来的希望。而朱利安在看到了当地的情形之后,就是深深的失望了。
索姆汀那家伙貌似忠厚,搜刮起领民来却是不遗余力,当得起刮地三尺。不过朱利安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带着一家老小大包小包的去弗吉尼亚上任。
朱利安能做的就是召集村民,许下一堆空头支票。不过看村民们那麻木的神情,估计效果不大。唉,无所谓了。朱利安自我安慰,反正是捡来的领地,捡来的领民,自己现在都带着浓郁的泥菩萨的味道,一时间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在伯明翰村住了一晚之后,朱利安留下了朱瓦和克里斯丁,带着其他人返回安菲尔德城堡。
这往返的路上都是白雪皑皑,好在车马稀疏,所以道路还不算太烂。难办的就是过河。
城堡旁边的涅瓦斯河,只在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哪敢在上面走人走马?只好由人坐在已经被冰封在河面的船上,敲碎冰层,才能勉强行船,将朱利安等人渡到对岸。
这样折腾两次,脾气再好的人都难免会郁闷。所以朱利安阴沉着脸上岸之后,谁也没有觉得奇怪。
不过朱利安回到城堡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礼拜堂。
跟以前一样,当费舍尔牧师看着朱利安神情肃穆的走进来时,本能的便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连忙自动自觉的走了出来,反手关上大门,将礼拜堂让给了朱利安。
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的远不止老牧师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不过,人们对此似乎也习惯了。
而朱利安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在礼拜堂一番祈祷——或者说打了一个瞌睡之后,朱利安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紧接着在所有人敬畏的眼神中,在许多人的跟随下,他走出城堡,来到了河边。
在某个早已选定的位置上,朱利安伫立在河岸,以一种庄严的姿态,仰望蓝天,俯瞰冰河,远眺苍茫大地,久久不语。
正当人们的敬畏之情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朱利安方才收回那深邃的目光,回头看着众人。
“吾主回应了我的祈祷。”朱利安说道,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主说,要在这个地方建一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