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教诲与体会
入夜,不夜城,霞飞路上霓虹闪烁、乐声悠扬,灯光如炽的橱窗里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时髦的服饰、精巧的礼品或许一周前还是巴黎市场的新宠呢!
陈伯康从小支古力店咖啡间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漫步在行列整齐的梧桐,黑白相间的遮阳伞的道路上,重新找了一个小咖啡馆坐下来等着天黑。他现在满脑想着蒋先生给他说的话,如果情况真的像他所说的,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在临走前,他将自己手中的那几张纸所记录的情况都告诉给蒋先生,并把原本作为请功的情报都交给了他,请他们有条件去核实一下。
当蒋先生接过来一看,眼睛大睁的看着他。
陈伯康有些紧张地说:“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这都是我无意中得到的。”
蒋先生摇摇头说:“你不要紧张,也没什么问。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得到的吗?”
陈伯康踌躇再三,犹豫不定,最后还是把原委都说了出来,只是漏过了夺枪这一事。
蒋先生听着听着就露出了笑容,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又转头看向手中的情报。
稍后,蒋先生说:“小王同志,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面临的环境会更加恶化,日本人和汉奸会越发的紧密的勾结在一起。”
停顿了下又说:“因为你来的时间太短,加上这段时间风声很紧,目前还不能让你参加行动组,稍有不慎,不但会让你被捕,也许会连累到其他同志。在上海,什么都需要钱,吃喝玩乐哪一样都少不了钱。对我们行动组来说,情报中的一部分也恰恰是从这里得到的。难道你一天到晚在马路上转悠就能得到情报?”
蒋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伯康提供的情报,又给他说了很多在上海的常识,包括衣食住行,交际应酬,如何同日本人、汉奸、政府官员、商人打交道,甚至包括黄包车夫、流氓、妓女、流浪汉。
这些话让陈伯康感到自己对上海这个城市了解的太少,也对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无知。
蒋先生说的很多话,似乎忘记了要离去的事情。忽然,他对陈伯康说:“小王同志,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陈伯康感到这话很突兀,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蒋先生沉默了起来,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击着。
这是楼梯口上来一个20多岁的人,也是头戴礼帽,身穿长袍,上来后直接走到蒋先生的身旁,轻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又诡异的看了陈伯康一眼。
蒋先生脸带微笑的看着陈伯康,用手挥了挥,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来人回答了声“是”转身下楼去了。
等来人下楼后,蒋先生对他说:“你在来之前到过一个叫‘卡佳’的白俄女人那儿,是吧?”
陈伯康感到又是难堪,又是恼怒,硬声说:“是的,怎么了,我就是和她说了会话,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
蒋先生见他语气生硬,知道他误会了,笑着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调查你,也不是要询问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事。你让我感到有些担心,这是因为你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陈伯康见他这么一说,问道:“先生,我和她见面、聊天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违反了纪律?还有你说的缺陷是什么?”
蒋先生掏出怀表看了看,又把它放回怀里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长话短说吧,见面聊天没有问题,也没有违反纪律。我说你的这个缺陷,就是女人!”
话一出口,陈伯康马上就想反驳他。但是蒋先生立刻就阻止了他说话,继续说到:“小王同志,你知道怎么和女人打交道吗,又知道怎么和妓女打交道吗,你知道我们的情报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她们嘴里得到的吗?”
看到陈伯康没有想继续反驳,接着说道:“在上海,任何人都是我们获得情报的对象,包括女人,你不懂得如何同女人打交道,那就说明你缺失了一半的情报来源。就拿你在卡佳那里,除了说话,就什么也没做,你怎么保证以后你可以从她那里获取情报,要知道我们的经费也是有限的,全都要用在刀刃上,不能花在无用的人和事情的身上。”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蒋先生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这是联系我的地址和暗语,记熟后把它给销毁了。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你还是个童子军吧。”说完他就笑了。
陈伯康点点头没否认。
蒋先生又说:“那就是说,你还没和女人交往过,我希望你能和她们多处处,别怕失去你的童贞。记住这是你的工作,也是为国家效力。生命都可以放弃,更何况贞操呢?当然除了结婚,老板有过命令,不能违反。你好之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
在楼梯口处,蒋先生又回过头说:“你还没进过夜总会、妓院吧?哦——我倒忘了,你来的时间不长,又没人带。这样,我这还有些钱,你先拿去花,也该去见见世面。对了,霞飞路这边的消费是很贵的,那边有家“黑眼睛”的酒吧,里面有白俄的女人、吉普赛女人、还有日本女人,你可以去看看。”说完又走过来把钱放在他的面前。
陈伯康站起来说:“先生,我有个请求。”
蒋先生看着他说:“你说。”
陈伯康说:“我希望以后能够有机会参加行动,就算是旁观也可以。”
蒋先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参加行动组的行动等以后吧,目前还需要等待机会,过段时间也许可以。嗯,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话语转的太快,让陈伯康有些应接不暇,说:“我那是无意的,碰巧了。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我还能继续这样做吗?”
蒋先生笑着说:“好了,我没别的意思。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要记住,关键是安全,即使失手了,还有机会在下次挽回,可如果没有了安全的保证,就没有下次了。至于是否继续,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时候不早了,我真该走了。再见!”说完转身快步下了楼梯。
陈伯康一直看着楼梯口,过了好长时间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行下去,这个地方对自己早已失去了新鲜感,是又熟悉又陌生。
由于战争的爆发,这里的国人分成了三种,一种是中国人,即便是长期呆在租界区也想着为国家出力,贡献自己的一切;一种是汉奸、流氓,他们是一群不得志的政治官员和有奶便是娘的社会渣滓;还有一种就是神火在社会底层的广大民众,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一口饱饭,苟且偷生,漠然的面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偶尔听到某个汉奸被杀,才会想起这里是自己的国家。
陈伯康找到了黑眼睛酒吧,进去后在一个角落里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静静的看着这里。
酒吧里的乐队正奏着,“玫瑰玫瑰我爱你”,一个的歌女正站在麦克风前,媚态尽显的扭动着腰姿。穿着晚礼服的歌女袒胸露乳的暴露着,嘴里发出诱惑的声音,卖弄的展现自己苗条的身体。一群伴舞在歌女的身后穿着草裙,不时的随着音乐向上踢着大腿,从草裙的缝隙中向客人们显露她们的花园。
在酒吧里的客人早已坐满了这间酒吧,在他们的身边或有或无的坐着一两个女人。
酒吧的中间,翩翩起舞的男女已挤满了大厅,而四周也围着一些男男女女,更多的是女人。这些女人从她们的穿着和头发的颜色来看以白种女人为多,有的腰姿苗条,有的身材高大,全都是浓妆艳抹,满头挂饰,还有一些女招待也混迹在其中,在灯红酒绿中间穿梭,陪着这些客人说笑。
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男的,极少有带女人的,有外国人、中国人,尤以中国人居多。这些国人有穿长袍马挂的,有穿西装的,都在拼命般的喝着酒,似乎害怕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陈伯康坐在位子上观看的时候,已经有三五个女人过来向他推销自己。打发走这些女人后,又不禁想起江先生说的话,心里不禁疑惑,难道从这些女人嘴里能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情报或者消息?
看着酒吧里醉生梦死的人们,陈伯康心中泛起阵阵的厌恶,这些人不是回味着自己曾经的辉煌,就是对生活充满绝望,朝生梦死说的就是这些人。
看到这些女人从这边传到另一边,不停地变换着身边的男人,陈伯康不由的有些领悟了。原来消息和情报是这些女人以这样的方式取得的。
弄明白了缘由,陈伯康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不可能的,首先自己没有这么多的钱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情报和消息,其次,自己不能暴露自己,过多接触只能是害人害己。
现实情况让他明白,眼下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而自己也终将是一个人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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