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偶遇
上海这个被称为孤岛的地方,还被称为不夜城。这里的戏院,影院、夜总会、酒吧、妓院都集中在租界的霞飞路和大世界等几个地方,常年灯火通明,映照了这个不夜城的称号。
各种政府官员、商人、高级白领们经常通宵达旦的在这里挥金如土,寻欢作乐,甚至醉生梦死的流连忘返,以致连家也不回。还有世界各地抱着淘金的人来到上海寻求发达机会,沉醉在五光十色的萤红灯里。
而在这个城市,最容易让人沉迷进去而失去生活目标,恰恰是像陈波康这种怀抱希望,满腔热情的年轻人。他们在这里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一旦受挫最容易失去自我,忘记了自己,从而过着浑浑噩噩,没有追求的生活。
在黑眼睛酒吧里,歌声混杂,人声鼎沸,灯红酒绿渲染下,陈伯康不知道自己呆了多长时间,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一切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坐了一个女人,是个亚洲人面孔。这个女人不停的劝他喝酒,而陈此时的伯康却有些醉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傻兹兹的发笑。
女人接着两人喝酒之际,坐过去靠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搭在肩上,一只手伸在他的胸前抚摸着,嘴里也兹兹的笑着。
陈伯康恍惚间看见一张血红的嘴唇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着,迷糊之中听见嘴唇在说着什么。他打起精神,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瞪着双眼问:“你是谁,你怎么坐在这儿?”
女人用抚摸胸口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笑着说:“先生,你真英俊,让我陪陪你好吗?”
陈伯康听着他说话,觉得怪怪的,明明是中国人,国语却说得如此生硬,听得刺耳。他挥手将女人抚摸他的手挡开,说:“我不需要人陪,你走,你走开!”
女人笑脸一收,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嘴里骂道:“八嘎!支那猪!”
这声音很小,陈伯康却听得非常清楚,而且这话非常刺耳。陈伯康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倒在了地上。只见他猛地冲上前,左手一把抓住这女人的头发,向后一拽,嘴里说:“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这女人的头发被拽得很紧,身体向后仰着,两手转著她的手,嘴里还骂着:“放开我,你这个支那猪!!”
陈伯康顿时头脑发胀,两眼充血,拽着头发的手把女人的头往旁边的桌上一砸。
“嘭”“啊”
女人靠着桌子慢慢的倒在地上,额角顺着脸庞流出一溜鲜血,嘴里嚎叫着:“杀人了!杀人啦!”
陈伯康看着这个日本女人,心中是怒焰狂奔,对着她的腹部就是猛踢两脚,顿时,这女人就抱着肚子“咳咳咳”的说不出话来。
正当陈伯康想对她的头再来一脚时,早已有人围过来拉住了他,阻止他的行为。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白种人走到他身前,用两只手指夹着雪茄的手指着他说:“这位先生,我们这里禁止打架,更何况你打的是位女士,这是很不文明的行为。”
陈伯康酒劲上涌,那还听得进去,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被架住的双手,嘴里骂着:“****的,发开我,这****居然骂我,看老子今天不打死她!”
抽雪茄的人优雅的弹了弹雪茄,说:“先生,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我们这里的规矩。鉴于你的行为,我们这里不再欢迎你,现在请你出去!”
那女人以为来了救兵,大声的叫:“皮尔斯先生,他打了我,你要惩罚他!”
陈伯康怒火更胜,借着被拉住的双臂为支点,身体向前伸,右腿向前一踢,直接踢在女人的胸口。
女人“啊”的一声向后倒去,在地上来回的翻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雪茄男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有失脸面,气恼的对架住陈伯康的人叫道:“快把这个醉鬼给我丢出去!”
两个打手听到命令夹着陈伯康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一起用力把陈伯康往外面一扔,站在门口看着他。
陈伯康被摔得不是很重,很快就站了起来,用手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两个打手,抬头看看店招,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陈伯康踉踉跄跄的行走着,心里充满了屈辱,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屈辱。以前在四川,那是国家的大后方,只是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失败的痛苦;来了上海以后,也只是感到国家的不幸,民族的悲哀。这些都是他努力学习,为求能为国出力,尽力改变的目的。
可今天,酒吧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让他感受国家的羸弱,让他有了切身的感受。
当他走到霞飞路和迈尔西爱路(今茂名南路)路口时,人潮涌动。陈伯康的酒醉已经过了,能够清楚的看清周围的环境。他看清这些人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国泰大戏院(今国泰电影院)的夜场结束了,这些都是看完电影赶着回家的人。
由于赶路的人很多,挡住了去路,陈伯康站在一旁等待。忽然,一个人碰到了陈伯康。
陈伯康极力稳住身体重心,不让自己倒在地上,“蹭蹭蹭”的向后倒退。等他稳住身体,抬眼看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正紧张地看着他。
这女人满脸歉意的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抱歉地说:“先生,太对不起了,我的脚被崴了一下。你没事吧?”
陈伯康紧紧地盯着她,没有说话,整个人显得木愣愣的,让人一看就会想到这人不会是傻了吧。
“先生!先生!”
陈伯康回过神,指着她说:“你...你...你是郑小姐?”
那女人有些惊讶,还是笑着回答:“先生,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不!我认识你。”
女人“咯咯咯”的笑了,说:“你可真有意思,那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陈伯康不好意思的说:“我认识你的人,不认识你本人。”
女人奇怪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是在杂志封面看过你,所以认得你。”
女人恍然大悟的说:“哦,你是在良友杂志上看的吧?”
“是的,那你就是郑小姐了?”
“你如果是在那本杂志看到过,那就是了。”
陈伯康见她肯定回答后,仔细看她,一头发梢烫过的卷发,丹凤眼、柳叶眉,精致的鼻子,红红的嘴唇,圆圆的鹅蛋脸,加上一件齐腿的旗袍,肩上搭着一件丝质的坎肩,有种魅惑众生的感觉。
“郑小姐,你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对不起,虽然有些唐突,可我还是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这是,一个男人走过来,拉着郑小姐说:“阿萍,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我们走吧。”说着就拉她离去。
“丁老师,请等一下,刚才不小心碰到这位先生了,我正跟他道歉呢?”
“哦,还有这回事,这样吧,这事我来处理,你在旁边等着。”
这人说完就走到陈伯康面前,从西服内拿出钱夹,边数钱边说:“小子,我看你不像是来白象的,这儿有点钱,你拿去,赶快给我走人。”说完把钱递给陈伯康。
陈伯康看了看眼前的钞票,又看了看郑小姐,笑着说:“钱吗?就不用给了,我今天也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是我自己站不稳的,不能怪这位小姐。”
那男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有钱居然不要,在上海这可是少见的,上下打量了下陈伯康,说:“既然是这样,那正好大家都没什么事了,我们各走各的。”说完又走到郑小姐身边,拉着她的手臂就走,跟在旁边还有四五个身穿深色中山装保镖模样的站在一旁。
“先生,谢谢了,我叫郑萍,再见!”郑萍扭过头向陈波康挥手说道。
陈伯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阿萍,阿萍,她叫郑萍。长得还真是美啊,比封面上的还要漂亮啊!”
陈伯康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郑萍,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身材,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进的屋。
“噫,那个男好面熟啊,好像在哪见过。”陈伯康躺在床上想着郑如萍,忽然想起那个男的面孔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陈波康从床上坐了起来,扶在桌上,“面孔熟悉,又有保镖。这个人不简单!关键是我在哪见过他,怎么会想不起来呢?嗯,这人的声音没听过,口音是湖南的,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他又躺回床上,想着自己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能和郑如萍再见一面,如果能和她一起照张像就更好了。
“相片!”陈伯康猛地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姓丁的很面熟,一定是在学校的某个教官处收藏的相片上见过这个丁先生,而且他的身份一定是个高层人士。
“既然他是高层人士,怎么回到上海来,还和郑如萍处在一起,他会不会是来执行任务的,可又带着保镖,这未免太大张旗鼓,太嚣张了!既然不是执行任务,那就是......”
陈伯康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睁的大大的,在黑暗的房间里,闪露出一丝凶光,他的脑海里冒出两个大字“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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