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午时。
望月敲门进来,精神极好。
“夫人,你醒了。”
我揉着酸痛的胳膊,不由得意识模糊,看着她问道:“我昨晚,何时回府的。”
“夫人二爷同您回府时,已经是近子时,您那会已经睡了,是二爷抱您回房的。”望月脸红道:“真好,二爷和夫人又和好了。”
我听完不由得一笑,原来还是有人盼着我跟他好好相处的人。
“我睡到这个时候,老夫人那,不知道吧。”我有些心虚,好歹现在是要好好做苏夫人,竟然落了规矩,起这么晚。
“夫人放心,今早二爷走的时候,派人跟老夫人说过了,您昨晚累着了。”望月眨巴着眼。
我抓住一丝不对劲:“你说,今早上,苏络青从我这离开的?”
望月捂着嘴笑道:“是啊,昨晚上夫人你硬是不松手,二爷怕弄疼您,就合衣睡在这呢。”
我理了理额发,下床披了件外衣出房门:“我先去沐浴,你去打听一下,苏络青在哪。”
望月兴奋的点头,小跑出去。
我泡在浴池里,扬起水花,凝视肩头的疤痕,看来得回府找找母亲的祛疤膏还在不在,不然,以后像昨晚那样的意外,就难以故意了。
望月进来为我更衣时,禀报道:“夫人,听管家说,二爷带着苏泷去城西分庄对账了。”
我挑了件藕色的长裙换上,望月站在我身后梳发髻时,念叨道:“夫人穿这个就像未出阁的姑娘,皮肤真好。”
我默默收下她难得的谄媚,对着镜子在鬓边画了一道莲纹,瞅着铜镜里貌似不谙世事的容貌叹道:“我未出阁的年纪,反而很难有机会穿过女装,那时候跟着师傅的商队东西南北的奔波,若不是母亲一封召回的家书,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女子。”
“我就说我家夫人,不是普通女子,不然怎么会配上我家二爷!”望月娇笑。
“就你嘴甜。”
“既然是这样,望月以后,天天给夫人好好装扮,弥补以前的日子。”
“傻丫头,年华难再,是弥补不了的。”我取过首饰盒中的玉镯戴上。这个苏家媳妇的玉镯,最终还是属于我。也好,我已经习惯了,手腕处的珍重。
我正欲出房门,恰好管家前来禀报:“夫人,望江楼的掌柜来了。”
我疑惑着领着望月出了房门,走到西凤台。
望江楼的江掌柜正候在桌边,见我过来,躬身行礼:“夫人,您今日,真是仙气逼人啊。”
我笑了笑,歪头看着桌上的菜肴。
“这是今日为你送过来的午膳,因为是初次,小二没来得及向你确认菜品,你看看可还满意?”江掌柜一脸巴结。
我挑眉疑惑道:“怎么回事。”
苏管家凑过来道:“夫人,这是二爷为你订的午膳,见苏府厨子的手艺不合您胃口,特地跟望江楼订了午膳送过来。”
我施施然坐下,望月递过来筷子,我戳着手撕鸭道:“多久?”
“回夫人,昨儿个晚上,二爷派人送了一年的定金。”江掌柜殷勤的过来给我布菜。
我张了张嘴,我昨儿个不过是损了句苏家的厨子,苏络青这么做,是何意?
“那个,嗯,老夫人知道嘛?”我略担忧的问道,天天在府外订膳,老夫人知道了,不得冲过来,教训我。
“夫人放心,这些事,老夫人是不管的。”苏管家和蔼道:“夫人快用膳吧,这个时辰送过来,耽搁下去,菜得凉了。”
我点头,让望月送走江掌柜,犹疑着尝了几口。实在是胃口好,一不小心,吃多了点。
用完早膳,闲来无事,觉得还是应该去,看望一下老夫人。虽然她以前,准许我不必日日请安;但如今,我跟苏络青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既然要正正经经的做媳妇,这些俗礼还是不能免。
明辉堂院外,婢女匆匆迎来,说是老夫人还在诵经,。
我也不便打扰,坐在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期间,西凤送来一壶茶和一些点心。
过了许久,老夫人才握着佛珠出来了,对着身后两婢女,一脸生气道:“今日得好好罚罚他们两个,竟然让夫人等了这么久。”
老夫人,坐到我对面,小小埋怨道:“你也是,怎么不让他们通报一声?”
我起身行礼:“不敢打扰母亲诵经。而且过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请个安。”
“你有心了。听络青说,你在同行的路上受了伤,如今好了?”
“劳母亲挂念了,已经大好。”我答道。
老夫人看了我良久,而后,伸手握住我的手:“叹气道,你和络青走到这步,说明你们,有莫大的缘分。母亲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
我点头,感叹自己不花一份刻意,反而赢得她的认可。
“从前说的那些话,只对应,那时形式。现如今,他选择了你,我也认你这个媳妇,希望你能好好陪他。以后还是不必日日来请安了,陪我这个老人家,怪麻烦的。你们俩明年给我添个孙子,才是尽了最大的孝心。”老夫人一脸盼望,摩挲着我腕上的手镯:“想那时,我嫁给络青他爹不到半年,就怀上了,你可得加把劲。”
我想起苏络青的话,不由得兴趣缺缺。
辞了老妇人,我带着望月走在苏府湖边,心里想起中毒之事,愁难下眉头。
苏管家带着一个侍女,大步走来,恭敬行礼:“夫人,徐大人拜访,老奴给安排在二爷院外水榭。”
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徐怀啊,这消息得的挺慢。
沿着湖边小道,便可回到东桑院,远远看到徐怀一身白衣,对着湖面的荷花,沉思者什么。
我吩咐侍女上了一些点心,走到水榭。
”徐大人,去年一别,快小半年未见,别来无恙?”我婷婷福身,客气道。
徐怀侧身,一脸风尘,焦急的走过来:“夫人无恙?听苏兄说起你之前受了伤,带了些补品过来,望夫人安康。”
“多谢。”我打量着他破损的衣角,了然的笑了笑:“徐大人倒是心急如火,此番来金陵可是为了失踪多日的柳小姐?”
徐怀见我把话挑明,清咳了几声,郑重道:“正是为此事而来,这一个月心忧如焚,只是政务缠身,派来协助寻找的人,也无半点消息。”
他倒是寻着门径找到我这。
“听闻苏兄言道妆小姐与柳小姐交情甚好?”他打量着我的表情,沉吟道:“故怀特来向夫人打听一二。“
我就说他怎么这么精细找到我这,原来是有仙人指路。
“徐大人误会了,我与那城西的柳家,关系并不好……“
“夫人,求你告诉我吧。”徐怀忽然身体前倾,双膝跪地,我一时愣在原地。
“这几日柳家人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我总觉的絮然这事不是普通的失踪。”他一把搭着我的手,泪光氤氲。
我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知道徐怀对柳絮然一往而深,也知道徐怀□□上,是少见的痴,却不想,痴到这般地步。
“徐大人之前不是喜欢水云台,却没有小住一番么,如今天气渐热,不如去那避避暑。”我淡淡道。
徐怀立即明了,千恩万谢起身便要离开:“多谢夫人,告辞。”
“徐大人,你不是公事到访金陵,还是悄悄去得好。”我叫住他,嘱咐道。
徐怀明了,点点头,快步离去。
我看着桌上未动一口的茶,不由得扬起嘴角。这世上,总是负心人多,痴心人少。
晚上,苏家厨子做了几道炖汤送过来,在西凤台摆开。
我站在桥廊上,看着苏府大门方向,不满的嘟着嘴:“你打听清楚没,是戌时回?”
“管家说是二爷派人传的话,不会错。”望月信誓旦旦道,扶过我:“夫人,桥廊这怪冷的,别受了寒。”
我远远看见一盏灯往里而来,欣喜若狂,越过望月,蹭蹭的下了楼,正跑到湖面的同心桥遇见他。
苏络青手上提着灯笼,苏泷跟在后面,抱着一个大箱子。
我几步撞进他怀里,苏络青稳了稳手上的灯笼,一手搂住我:“这么高兴?”
我抬头看着他精致的凤眼,映照着点点灯火,抿唇笑道:“你不知道,你是我兴之源?”
“咳咳咳。”苏泷尴尬的咳了几声。
苏络青摸了摸我脑袋,满脸笑意,拉着我往桥下走:“原本是戌时准时回,城门口碰到南阳送帐的小厮,索性就一并带回来。”
“你倒是勤奋,说起这掌事,真是没见几个有你勤的,啊呀,也难怪,我妆家那些个产业没落。”我脸挨着他的胳膊,若有所思道。
“我听杨掌柜说,妆家自幼养你最费钱,所以先夫人,才早早让你出去跑商队。”他扶着我的肩,侧脸温文:“你受苦了,以后苏家养你,倒是不会让你去跑商队,算算账就好。”
我不满摇头:“算账就算了,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算计你!”
我提着裙裾,跟着苏络青上了二楼,侍女在一侧体贴的备上温水浣手。我贤亮的接过帕子,仔细擦干苏络青手上的水珠。
他的手大而有力,指腹处有几处不起眼的厚茧,不知是摸惯了算珠,还是杀人的刀剑。
苏络青看了我一会,从我手中抽过手帕擦拭手掌:“你手上的伤口未好,不宜沾水。”
我乖顺的点点头,走到桌旁坐下。
望月站在一旁,为我布菜。
“今日苏落过来,送了一个花瓶,正是昨儿个从窑子出的那个双耳兰梅瓶,我放你书房了。”我玩弄着碗中米粒,没有胃口。
“这小丫头,难得出趟房门。你有空,有劳带她出去玩玩。”苏络青看了一眼我的饭碗,低头说到。
“说起来,今日徐怀拜访,明显就是你指示而来,苏夫人,不大高兴了。”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苏络青尝了一口青菜,扬起笑意:“苏夫人要如何才能高兴?”
“苏庄主,你的兄弟兄弟,我的闺友,就不是闺友?我可从未告知柳絮然任何关于你的事。”我挑眉看着他。
“夫人说得是,下不为例。”苏络青老实承认,并保证不犯。
我听着,竟莫名被气到,他明明服软了,怎么还是很生气的感觉。
“只是不愿见情痴情殇罢了。”他淡淡道。
我却觉得他眼神一黯,仿佛与徐怀感同身受一般。
他是在说自己吧。
我放下筷子,转移话题道:“今日阅江楼掌柜来了,说是苏庄主给我订了一年的午膳?这样会不会铺张浪费了。”
“怎会浪费”苏络青盛了一碗汤递给我:“苏家经商的初衷就是为了全家人能过得好,所以我才会开珠宝阁给几个堂妹。四叔喜青山绿水,苏府才有这番布置。母亲信佛,才建檀木佛堂。你也值得更好相待。”
“我就是昨天说了句,苏家厨子不如阅江楼的厨子,你就让他们日日送膳,有些红尘一骑妃子笑的既视感哦,别让我太得瑟了,我这个人可是惯会攀杆子。”我抿了一口汤,舔了舔嘴角。
苏络青收回目光,放下筷子笑道:“我记得,在安县时,你便说过喜欢阅江楼的菜肴。”
我扬唇看着他,目光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