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于刺早早派人入苏府知会我,说是他在柳家茶园跟人僵持不下,具体,来人也未说明白。我寻思着,这柳知宜莫不是寻人寻出了什么病,至于一梗多用,还拿茶叶的事挟制妆家。
望月非要跟过来,被我拦住了,这是妆家的事,我可不想让苏络青知道。
柳家的茶园,在城西郊外。据说还是柳家的先辈们,做土匪那会儿,强抢豪夺而来。后来柳絮然的祖父,专门请了南方种茶叶的农夫,经营得当,又会耍些威逼利诱的功夫,垄断了金陵的茶商交易。
我儿时去过一趟,那时柳絮然还亲自上阵采茶叶,听说是被长辈逼着磨练性子,当时觉得,这法子不管用,柳絮然一如既往的嚣张任性。如今想来,她那时的性子必定已经磨得很好了。
柳家茶园外,僵持着两波人马,我下马车的一瞬,人群中有人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其它人纷纷看过来。
我隔着人群望着院门旁的聂容清,缓步走过去。
“苏夫人,今日看着气色很好。”聂容清矮身行礼。
我微微点头:“柳夫人瞧着,气色倒是不佳,既然伤势未愈,还是不易出来累着。”
她扬唇笑了笑,走近一步:“夫人说笑了,我既是柳家主母,自然要出面办事,怎能做个花瓶,添彩。”
这时在讽刺我不成?我双手环胸,看着茶园里的装袋整齐的牛车。
于刺跑过来,附耳道:“小姐,今日原本是柳家送货的日子,他们竟然送了次货过来,属下与他们茶园主事的商讨退货,他们竟然强词夺理说我们换了好茶叶,用次品来诬陷他们。”
我大概明白了,这聂容清是寻衅滋事啊。
“我记得,柳夫人未入门前,妆家与柳家的生意,一直和气无事。怎么柳夫人主事后,就出了这种信誉的事?”我满脸疑问。
茶园主事一听,脸色一黑。
“苏夫人说笑了,我自幼跟着家父经营茶铺生意,家父是金陵颇有名望的夫子,怎会有信誉上的缺失。”聂容清一脸温和道:“此事,原本就是妆家的掌柜蓄意生事,我等明明供的是绝好的茶叶,荀掌柜也亲自过来验过货才离开的。再拉着调包的次品过来,柳家当然不能受理。”
我回头看了眼于刺,他皱眉道:“属下与荀掌柜一同来的,验货的时候,确实是好的。但是回茶楼卸货时,底下的麻袋里装的是次品。”
参合着卖?虽然自上次出了柳知宜以茶叶要挟着求亲的事后,妆家大部分茶楼已经不从柳家进货,唯有荀掌柜的茶楼货源未改。到底是这老东西滋事,还是柳家?
我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扫了眼聂容清:“柳小姐误会了,用你父亲来自证信誉,完全是诡辩。你如今是柳家的主母,得当得起皇商夫人的气势。”
她神情莫测的笑了笑:“不敢当,苏夫人三品诰命在身,阿清怎么干造次。”
她好端端的服什么软?方才不还据理力争,现在这话,倒像是我拿头衔压她似的。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落下,我转身看到苏络青的灰白停在人群外。
他一身灰色长衫,俯身下了马车,带着苏泷走过来。
人群纷纷让开道,苏络青微点头招呼,停在我身侧。
我一口口水咽在喉间,他来得真是巧。
“世兄。”聂容清乖巧的福身。
“容清伤势可痊愈?”苏络青关切道。
我莫名吃味,侧头退了一步,走到于刺身边小声道:“你特么的不通知我!”
“小姐,属下冤枉啊,这人声嘈杂的,属下脑后又没长眼睛。”于刺委屈道。
“走,咱们先回去。”
“小姐,别怂啊。”
我提着他衣襟往人群后撤。
“苏夫人,您去哪?”聂容清温声询问。
我回头呵呵道:“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急着处理,先回了。”
苏络青挑眉望向我,神情略严肃。
“今日之事,柳家未解决,还是……”聂容清开口道,被我打断。
“今日之事,自有人来解决,告辞。”我快步走到马车旁,上了马车。
于刺跟着上了马车:“小姐,您也太怂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靠在车壁上,交叠着双腿道:“当然不能算,此事亏,它事上再补回来。”
于刺立马狗腿的上前,蹲在我身旁,替我捶腿:“小姐英明,小姐如何打算?”
“这事,不知是荀掌柜那个老东西使诈,还是柳家真的搞鬼。或是他们联手使绊子。”我把玩着肩头的长发:“回头你回去,好好整整那个老东西,本小姐一直对他不爽来着,只是一直事多,没来得及收拾他。”
“是是是。”于刺点头,而后冲外面叫到:“怎么回事,马车走不走!车夫还想不想干了!”
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撩开车帘,露出苏络青的脸,他大步跨进马车。
我和于刺皆吓得一抖,我慌忙拂开于刺捶腿的手,他赶紧抱拳,让出位子。
苏络青坐在我对面,于刺躬身下了马车,马车才缓缓行驶。
“夫……君,你马车坏了?”我打哈哈道。
苏络青扫了眼我的坐姿,神情莫测道:“没坏,怎么,夫人不欢迎为夫同坐?”
我赶紧摇头:“怎么会。”
“你手底下的人,倒是很会伺候。”苏络青语气淡薄道。
我矮身蹲在他身侧,狗腿的给他捶腿:“哈哈哈,夫君过誉了,都是管家□□的好。”
苏络青挑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于此,于此识趣的退到马车后面。
“夫君,您看,这力度可还行?”我堆着满脸笑意,殷勤道:“夫君今日,来柳家茶园是生意上的事,还是私事?”
苏络青瞥了我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宣纸,慢条斯理的打开,递给我:“私事。”
我嘴不由得嘟起老高,接过宣纸,扫了眼,是一封密信,柳家这个月上贡的瓷器上,绘有大逆不道之词。
“原来是提前通风报信的,夫君倒是很关切您那位世妹。”我起身,坐到榻上:“既然是上个月,就与苏家无关,不过,夫君那娇滴滴的世妹就有事了,从上上个月柳絮然失踪以来,柳家都是她聂容清主事。”
苏络青收回宣纸,复叠好收进怀中,仔细打量我:“我瞧着你,有些吃醋的意味。莫非你今日过来找她麻烦,也是因这缘由?”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我恼火的反驳道:“苏庄主太高估自己了,我可是为茶楼的事找她,你以为我乐见她?“
苏络青忽然笑起来,点头道:“是,你说的是。”
我不满的嘀咕着:“本来就是。”
他俯身靠近我,揽我在怀,温声道:“这次贡瓷的事,重则是谋逆的大罪,吕相自请来金陵调查,你就不要再去找柳家的麻烦了。”
我侧头,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忽然呼吸一窒,他难得对我主动亲近,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