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苏家是死敌
作者:弓子      更新:2020-03-09 21:36      字数:5099

赵恒御驾亲征前的宴会,我是不得不去了。

因为赵恒的这个决定,我跪完一整天以后,还得进宫去参加宴会,实在是磨人。

苏络青今日没有进宫,直接坐马车接我回去。

这一路上,他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几个婢女伺候我沐浴更衣上妆,虽说只是无权的三品诰命,既然是宫宴,就得穿鹤纹云锦抹胸宫装。

婢女开门时,苏络青就站在门外候着我。

我拉了拉衣襟盖住肩上半露的疤痕,苏络青凤眸一暗,走过来,牵起我往外走。

“四叔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接应的人会准时守在红楼,假装是打捞失足宫女的尸体。明日辰时皇上率兵出城,所以,今日,他一定会留你在宫里,派人监视你。”苏络青紧紧了手指,道:“这次救不成还有下次,但你的命不能出半点差错!”

我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感受着手背的温暖。

今日宫宴,在大庆殿。大概是内忧外患,皇后操办节省开支,桌上菜肴远不如寿宴那次。吕端坐在上座,挨着皇上,而祁孝廉则是傍在太后座位下。

酒宴正酣时分,太后忽然笑吟吟的挥退歌舞,举杯道:“皇儿为国为民,御驾亲征,必得胜归来。”

“谢母后吉言。”皇上淡淡应到。

“皇上尽管放心,若是那辽兵还敢放肆,宋还有黄国公等老将,焉惧那叛臣王己任!”吕端举杯,愤然道。

赵恒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太后拉过南阳的手,又看了眼祁孝廉道:“皇儿,钦天监主司前几日来宫中请安,说道紫微星光芒暗沉,远低于贪狼星,所以今年大宋内忧外患。言道,皇家若得喜事,或可添彩紫微星,护我大宋江山。”

完了,看着老太婆的样子,八成是要为南阳催婚。

我桌下手不由得紧了紧,苏络青侧头看了我一眼,神情阴暗。

“哦,母后想为皇家纳喜?”赵恒配合一问道。

太后牵着南阳的手拍了拍:“咱们大宋的长公主,自先帝在时,就定了亲事。南阳年过双十,该行礼入门了,母后也不好强留着女儿在身边。”

南阳一脸羞涩,偷偷看向祁孝廉,后者稳坐如松,饮酒自如。

“也是,是朕疏忽了。”赵恒佯装愧疚,看向祁孝廉:“祁相意下如何?”

祁孝廉站起来,没有立即回到,而是看向我的位置,我现是一惊,而后稍稍摇头。苏络青眼尖的扫了我一眼,默不作声。

“太后提醒的是。”祁孝廉拱手道:“是臣繁忙国事,贻误了公主佳期,自当三金六礼,迎公主入府。”

祁孝廉一番话低沉平稳,在我听来,却是隐忍。

周围大小官员,皆是欲举杯贺喜。

我可不能让南阳嫁给他!我疏的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赵恒眼快的看到:“哦,苏夫人,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一时,殿上的人,纷纷看过来。

“皇上赎罪,臣妻只是自幼寄养相府,视相爷兄长,闻此喜事,激动不已,失态了。”苏络青起身,缓缓解释道。

“哈哈,苏夫人真是可爱。”赵恒意有所指的笑道,眼中闪过一丝邪意。

祁孝廉侧身看了看我,回到座位。

“有什么事,宴会后说。”苏络青低声道,情绪不太好。

我总觉得经过上次十杀阁刺客闯宫的事以后,似乎打破了朝廷平衡的格局。因为在此之前,赵恒倚重祁孝廉,多少顾忌赵光义,所以绝不会刻意违背祁孝廉的意愿。

一场战前宴会,倒成了恭贺及溜须拍马祁孝廉的晚宴。

宴会将散时,赵恒正以我与祁孝廉的关系,留我在宫中与南阳叙话。

我跟着达官显贵纷纷往宫外走,跟到宫门前,始终不见祁孝廉之好作罢。

也许他此刻,不想见我。

直到人流清空,跟着我的禁军唤了我一声,我才见苏络青就站在我身后,可能一直在等我回头。

“你别误会,我只是知道南阳不是良配,担心他……”我赶紧解释道。

他拉过我,伸手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不用解释,我信你。若你喜欢他,怎么屈嫁商贾。”

一路无话,苏络青静静走在我身侧,来往的宫女提着灯笼,见了苏络青都会微微福身。我知道,他的身份不一样,从幕后转到台前,封官加爵是迟早的事。可笑的是,苏家,原本抱着远离皇族的信念,却变成如今在权利沉疴。

“苏夫人留步。”楚公公从一侧的宫道拐过来,身后领着禁军统领元肃。

我停下脚步,与苏络青对视一眼。

“皇上听闻苏夫人茶艺了得,方才席间喝得多了些,想找苏夫人讨杯茶。”楚公公笑吟吟道。

他这话说得极为谦逊了,若说算是一道口谕,也是难也拒绝。

“正好,属下也有些公事,与陛下商议。”苏络青不动声色的挡在我前面,护着。

楚公公难为的皱了皱眉:“苏大人,皇上只召见苏夫人一人。”

闻此,苏络青并未退却。我绕过他走出来,回头朝他点点头,跟着楚公公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茶桌上,烹着一壶热水,散发淡淡腥甜之气。

赵恒身上的龙袍未褪,左侧盘扣开了一颗,慵懒的靠在扶木上。

我婷婷跪下行了礼,他摆手示意。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竟没有一人精通茶道,实在是不会讨巧。”我跪在茶桌旁,熟练的拿过木夹清洗茶杯。

赵恒抬眼笑了笑,脖子往后微微仰:“听你这意思,挺不乐意?”

“当然。”我坦白道,一旁的楚公公默默擦了把汗。

“明日臣妾的丈夫就要随陛下出征,生生离别多日,本想尽述相思。”我将茶叶放进碗中,倒入滚烫的水。清新之气顿时遍布整个书房:“咦,这水,莫非是幽州外的那口清台井水?”

赵恒当即端坐起来,凑过来啧啧道:“若说你家经营茶楼多年,辨识这红山毛尖倒不足奇,你竟连这水都认出,倒是奇事。”

“自小嘴挑,饮茶非上等不品,非泉水不饮。那口清台泉闻名遐迩,爱茶之人皆不能错过。”我卖弄道。

赵恒脸上笑容邪肆,接过我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疑惑道:“宋辽不通商,凡私进幽州者,皆是叛国,苏夫人,如何喝到这清台泉?”

我倒茶的手顿了顿,接话道:“陛下是如何喝到,臣妾就是如何喝到。”

他淡笑不语,只顾饮茶。

这时楚公公领着侍书过来,他手上捧着一个红漆盒子,看着很是珍贵,打开来,正是国玺。只见赵恒拿过国玺,盖在铺开的一卷明黄布帛上。

“你不好奇,朕的圣旨?”赵恒看向我。

“难道关于我?”

“朕封苏络青为新晋皇商,掌管前线粮草运送。你是他夫人,不用磕头谢恩?”他指了指捧着圣旨离开的楚公公。

我皱了皱眉头,挪到一旁,极合礼数的行了三拜九叩。

赵恒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踱步到我身旁,低声道:“朕知道,你们心里有自己小九九,想趁朕不在宫里,行一些事。朕奉劝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他出了御书房。

我只觉周围的气压一空,呼吸也平稳了。宫女领着我回后宫的院子时,苏络青就在院门外等我,宫女于是红着脸离开。

苏络青拉过我,略显紧张的打量我,之后才拥过我,鼻息洒在发间,轻声道:“别怕,他不过是试探你。”

我点头,在夜色中回佣他。

过了会,他从怀中摸出一枚扳指,白银融制的吞日螭,那双凹陷的兽眼,很是诡异。他想套在我拇指上,却太松了,他只好交到我掌心:“这就是机枢的钥匙。”

我当然知道这个东西的重量,

“它,大概是见证了苏家从普通渔民进而风华绝盛,跌落底层,血洗金水的信物。”苏络青淡淡道,嗓音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无奈。

“等这次从北境,我就退却千机营的重任,踏踏实实的做个皇商,只管钱粮。”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苏络青已经随军出发,此刻大抵是在宫外结营点兵。

院门口来来去去几个太监,似乎在寻找太后宫里的一位梳发宫女。我戴上精巧的机弩,提过备好的糕点篮,带上宫女,往红楼方向走。

“苏夫人,贵妃娘娘一会要随军出征,您看,就不必进去了吧。”红楼前的侍卫统领见我,为难道。

“就是知道她要出发,才想着送些糕点给她带过去。”我面带祈求。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请。不过只您一人。”

说罢他接过我的食篮检查一番,让道让我进去,我看了眼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才转身。

我看着桥栏下碧色的湖水,深不见底,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腿有些软。不想让周围的禁军查看出,我加快了脚步。

红楼,我是第一次来。彩瓦朱漆下,是一室精雅小巧。

宫女通报后,领着我进了内殿,满目玲琅中,薏红一身利落的骑装,明艳动人。她坐在红木妆台前,几个宫女围着伺候。

“你来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并未起身。

我点头,走了几步,朝她福身:“娘娘万福。”

“你们几个下去吧,本宫同妆妹妹说几句。”她冷漠的扫了眼铜镜中的我,吩咐道。

几个宫女躬身退去,唯有一个女官模样的女子侯在她身侧,只能是赵恒的人了。

薏红起身扶起我,拉着我走到窗旁的七弦琴旁,说道:“这是陛下赠我的前朝司马夫人的七弦琴,你试试?”

我恭敬的点头,抬手拨了几个音,她了然的看着我,而后说道:“我房内有个剔透的琉璃枕,正好送你,回去安眠。”

“娘娘不如先尝尝臣妾送来的糕点。”我提议道,糕点里有解药。

她点点头,眼里有些兴奋。

我们坐在桌边,聊些

说罢,她拉着我进了内室。那个女官毫不犹豫的跟上来,我镇定的走到香炉旁,惊奇的摩挲着金巧的香炉,顺手倒了些进去。

内室床脚垂着一根手腕粗的铁链,很是显眼。我寻思着大概是薏红被囚禁过吧。

香气萦绕在房中,薏红讲述着琉璃枕的来由,我偷偷观察着门旁的女官,不消一刻她昏昏沉沉倒下。

我迅速走过去,扒下她的衣服:“快换上。”

薏红也不多言,迅速解开衣带,褪下亵衣。我一边打量着外面的动静,回头扫了眼,微微心惊,不由得有些酸楚。她的后背布满了浅浅的鞭痕,手腕和脚脖子上一圈圈青紫的印痕,我总算知道床脚的铁链用来做什么了。

我不忍多看,走到外室,抽出出食篮里垫糕点的羊肚布,拉着换好衣服的薏红走到窗边的墙旁,抽出第三块青砖,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凹陷。

“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一定不能出声。

我摸出扳指,对着圆洞插进去,左三圈,右二圈打开机枢。咔嚓一声,脚下的木板瞬时破开,又合上。

我们齐齐掉进红楼下的密室,好在不算高,只是屁股摔得有些疼。

密室里一片幽蓝的光亮,大概是墙面刷了什么特质的材料。

这时,四周的火把亮起,几道人影移过来,迅速围住我。

“苏夫人,让在下好等。”元肃的声音响起,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是一间圆形的密室,地上密集凹凸不平的铁棍,每一个都可以活动。耳边传来外面的巨大的水流声,那是水流驱动机关的声音。

薏红紧紧挨着我,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禁军。

我握着腕上的机弩,笑道:“看来皇上是早有准备了?”

“皇上可并不希望等来的是您。”元肃挥手,周围的禁军围拢过来,我迅速抬手,三只箭矢近距离射出去,两只被挡住,一只命中。

我拉着薏红往后退,被脚下的铁棍绊倒。

“你不该来救我的。”薏红轻声道。

我握着她的手,暗中察看地上的铁棍,跟图纸上的一一对映。

“你不该自作聪明在这拦我的,因为,你并不了解这里。”我一脚蹬向一根铁棍,立刻推倒薏红,四周应声而来百支飞箭,几个禁军手中只有一把刀,防不了四方而来的箭矢。

火把渐渐熄灭,我迅速拉起薏红,往水流声最大的地方走。

身后有传来机关开合的声音,我知道,追兵也下来了。

我拉着薏红摩挲着地上走,忽然目光被一块平整铁板上的人骨吸引。薏红也看到了,紧了紧我的手:“快离开,危险。”

我迅速抬手对着身后的黑暗处放了三只箭矢,因为薏红在我身后,有一只箭矢从她脸侧擦过,留下一道血迹。

黑暗处传来几道金属相击的铿锵之声。

我将手中的羊肚布吹鼓起,套在她头上。我深吸一口气,一脚踩中机关,巨大的铁板应声而开,我们跌落在水流中,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分开。

我划动着手臂,看着水波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心急的划拉着水波。这时,几道流矢从我身侧。我回头,只见水下一只巨大的螭怒视着我,黑洞洞的眼光诡异无比。很多箭矢从螭张的巨大的嘴里射出,密集到根本无法躲避。

我心急的划拉的着水波,往右侧游去,却不甚撞上桥墩,整个身形不稳,只能随着水下的暗流漂动,积累在肺中的空气,也渐渐耗完。

整个身体从内而外的寒冷,我看着渐渐远去的,明亮的水面,虚弱的闭上了眼。

耳边隆隆的水声在耳中肆掠,很多画面从眼前闪过,我分不清是水下,还是水上。

我,是赵瀛。

宋开国皇帝,是我的父皇;天下最尊贵的孝明皇后,是我的生身母亲。

开宝元年,三岁寿辰,一道圣旨大赦天下,得万珍永国封号,赐河北淮北封地,月三千俸,世间珍宝献永国公主,是史上年龄最小得封地的皇女。

开宝四年,父皇驾崩,皇叔登基,杀尽后宫知情宫人,立母后为后,藏于红楼。苏家为虎作伥,背主作窃,囚杀皇后。

苏家,是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