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慕连倾被掳,回程的一路上,众人都是战战兢兢,怕一个不留神再冒出一些贼人来,私下里谁也不敢放松警惕。慕皇城下令侍卫军队严加戒备,轮流守夜,终于平安到达京都,一路顺遂。
尽管慕皇城尽职尽责,慕祯的态度却不再像当初他刚回京都时那样对他表现的热烈了,这个他最爱的女子为他生的儿子,眼下让他感到踌躇。那日,凌漪澜的话和杀手的言语让他至今想起来都汗毛直立!
“城王这话何意?难道现在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被杀吗?你这样说还是皇上的儿子吗?”
“不许去!”
“城王殿下说笑了,我们只为从皇家求点财而已,杀一国之君,我们可没想过,但若被你们逼到这个份上,那就大不了鱼死网破!”
“城王殿下!您这该不是要借我们的手把皇上逼死吧?”
...
“啊”的一声打破了宫里宁静的夜,值班太监吓得赶紧进到慕祯的寝宫。想来陛下是又做噩梦了,自太子失踪,陛下终日是郁郁寡欢,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不多时又会被噩梦惊醒。
“太子殿下有消息了吗?”慕祯紧缩眉头,冷汗涔涔的面容有些苍白,神情也显得疲惫不堪。值班太监急忙上前为他拭汗。
“回禀陛下,自太子殿下失踪之后,能派出的兵都派出去了,至今仍是杳无音讯!”
又是这句话,杳无音讯,杳无音讯,早就听乏味了。慕祯重重哼了一声,继续问道,“城王何在?”
值班太监闻言,心里一惊,悄悄瞥了一眼慕祯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道,“回禀陛下,城王殿下还在外面跪着呢。”
跪着?哦。慕祯想起来了,今日回宫之后,自己就让这个置自己于险地的儿子在大殿外跪着思过。“把他宣进来。”
“是,陛下!宣城王殿下觐见!”
挥屏左右,慕祯对着这个令自己失望寒心的儿子将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这个自己最爱女人生下的儿子,自小就离宫在外,好不容易回来,自己对他是既想亲近又怕亲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多年前他母亲的死和他离宫受苦而怨恨自己,所以给他比别的皇子更高的荣耀,给他分最大的府邸,甚至想自己百年之后将皇位给予他,可刺客的话如今依旧萦绕在耳,慕祯的心里像是被压下了一块大石头,还有太子,这个在自己印象里一直病怏怏的儿子,竟然在那种危险境地去奋不顾身的救自己,这个一直不看好的儿子让自己感到深深的震撼!好一个孝顺的儿子!
“今日在外头跪了这些许时辰,你可知罪了?”
闻言,慕皇城俯首叩拜,“臣,不知。”
“臣?你这是要跟为父论君臣吗?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咱们的父子之情吗?”慕祯压抑的怒气忍不住发作,语气也开始重起来。
“若陛下与臣论家事,陛下固然是儿臣的父皇,但臣知道陛下今日与臣谈论的是回程遇刺的国事,陛下自然是臣的君。”
“你还有理了?”慕祯将怒气暂且压下,继续问道,“既然你认为自己有理,就好好与朕谈论你的道理,若是过得去便罢,过不去自己就去领渎职之罚。”
慕皇城原本平静的脸上刹那间划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怒意,“臣遵命。那日刺客来袭,来时用古雍语大喊说要杀了陛下,臣杀退身边的刺客就去救陛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陛下已被敌人劫持,却在此时,刺客却要求马车和财宝并想劫持陛下离开,臣恐陛下遭毒手,所以才拒绝刺客的提议。”
“你就不怕朕被他们当场杀了!”,慕祯指指自己脖子上的血痕,怒气更盛,“朕可是当场差点丧命!”
“臣认为那是敌人的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朕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那刀都架在朕脖子上了,你居然丝毫不把朕的性命放在你的心上!”慕祯恼怒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右手不停的愤指慕皇城,“朕念在你母后的份上,一直都把你放在朕的心上,朕对你寄予厚望,给予你的位置比别的皇子高,你的府邸比别的皇子好,朕就盼着咱们父慈子孝的生活,可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慕皇城本来还对慕祯有些恭敬,想对他解释一下当时自己做出判断的情形,但眼下看慕祯那气的跳脚的样子,分明已经被慕连倾的把戏耍的晕头转向了,心下的怒意顿起,现在他又去提自己的母后,慕皇城一时间脊背一挺,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着冷静。大喊道:
“你不要再提我母后了!你心里若真的有母后,当初就不会害她被人冤死!你日日留恋她的寝殿,不还是照样旧女人新女人不间断吗?既然早就对我母后无深情,你又何必每日惺惺作态!凌氏一族的势力如今在朝廷如日中天,那日的刺客根本就是凌漪澜和慕连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自负英明,怎么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反倒让我悔过认罪,这就是你对我的看重!你对的恩宠吗?”
“你你你!你这个逆子!逆子!父亲被掳你见死不救是为不孝!忤逆君上你是为不忠!污蔑亲兄你是为不义!”慕祯一下子气的瘫倒在床,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来人!来人!”
“参见陛下!”
“给我打!给我打死这个逆子!”
“奴才遵命!”
慕皇城一句话也不再说,身板跪的直直的,面容带着赌气的愠怒。侍卫们颤抖着手,拿着廷杖走到慕皇城身后站定。
“给朕打,重重的打!”慕祯大吼。这个逆子真是气死他了!他自己没有做到儿子应尽的责任,居然还会给生死未卜的哥哥栽赃!
一下,两下,三下,在慕祯喊重重的打时,侍卫们的力道也在逐渐的加大,不到十五杖,慕皇城已经忍不住吐血,却依旧一言不发,努力将脊背挺直。
“逆子!你知不知错!”
“臣没错!错的是陛下!”
“打!继续打!重重的打!”
......
不知打了多少下,慕皇城终于撑不住昏死过去,慕祯早已泪流满面,急忙挥手大喊,“停停停!别打了!快住手!宣太医!”
值班太医奉诏急匆匆赶进来,一见到慕皇城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登时就吓傻了,这个威风八面的城王,怎么落得这个下场?太医急忙擦擦额上的冷汗,为慕皇城诊察了伤势,这城王不愧是在军营长大,身子骨壮实,若换成常人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城王怎么样了?”慕祯出过气,神智恢复了清醒,骨子里的父爱开始展现,毕竟这是自己和柔儿的孩子。现下被自己打的半死,那殷红的鲜血更是刺痛了自己的双眼,“他有没有危险?”
“回禀陛下”,太医还在斟词酌句,生怕拂了慕祯的逆鳞,给自己惹祸,“城王殿下现已皮开肉绽,五脏皆伤,命去四分之三!不知陛下让微臣是救还是不救?”
皮开肉绽!五脏皆伤!命去四分之三!慕祯大撼,“大胆!是谁打的廷杖!不知道是城王吗?怎么还敢下这么重的手!”
两个执杖的侍卫登时吓得腿软,跪下来大哭,“奴才是遵陛下之命,才重重的打啊,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是啊,是朕让打的。”慕祯喃喃自语,如失神志,再望向慕皇城那惨白的脸色,急忙上前慌张抱起昏死的慕皇城到自己的龙榻上,“太医,还傻看着干什么?快来救朕的儿子啊!救不活,朕要你的命!”
“奴才遵命!”
皇后寝宫外。一侍卫小心的对着花灵讲了些什么就慌张的离开了。进到殿内,花灵附耳对着凌漪澜汇报了自己刚刚听到的事。
“那个小畜生居然差点被打死?哈哈哈”,凌漪澜大笑,这真的是自己自从慕皇城回京都以来最大快人心的事了。“皇儿有消息了吗?”
“太子殿下依旧没有消息。”
“接着去找,全都去找!”,方才还在大笑的凌漪澜,重新变得精神萎靡不堪,自己的儿子怎么做了那么危险的事,现在的他也不知身处在哪里,没有侍卫在他身边,没有自己人在他身边,他是否已经凶多吉少?想到此处,凌漪澜重新找回了皇后的威严,大喊道,“再找不到皇儿,让他们全部提头来见!”
“是,娘娘放心,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
望着花灵走出寝殿的背影,凌漪澜闭目,将双手合十,开口向天祈祷,“佛祖保佑!保佑我皇儿平安无恙!”
自古皇帝身边埋伏的奸细就多,皇帝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心人想要知道,就会有有心人去传递消息,这边慕祯的寝殿刚刚召太医,下一秒这消息瞬间就以惊人的速度往各个渠道去散发了。
离皇宫十里开外的京都城郊上空此时正有一只飞鸽越过重重屋舍房檐,停到了黑鹰总部。被人拿下腿上信件后,转眼悠悠的飞走。
一黑衣人急匆匆的拿着信件走到首领的房间,轻轻的一扣,低声回话,“首领,宫里来信了。”
“咳咳,是么?”房内隐约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什么话?”
“城王刚刚被皇帝打成重伤,目前正在急诊,说是命去四分之三。”
“很好,咳咳,之前准备的计划明天可以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