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旧伤未愈又二度烧伤,疲倦不已,勉力抱着婴儿穿越这片无情业火林。火林中一路上尽是被烈火烧死或遭浓烟熏死的兽类尸体,龙渊随手削了几张兽皮带上。
旦日,龙渊寻到一条河将衣带洗净后,斜系在身上包扎住后肩上的伤口,将几张兽皮清洗一番后继续赶路。
因身上带着严重的伤,玄石重甲不能穿在身上,龙渊只能将其拿在手中,走个十里八里,他就累得走不动。
一路上因为女婴不能吃其他的食物,龙渊途径一片豆林时,他用衣物包了一包黄豆,每遇到干净水源时,便洗净手取些荷叶,徒手给婴儿研磨豆浆,最后啜在口中喂养女婴,这才不致她饿着。
龙渊赤膊在烈日下行走,后背烧伤与肩上伤处都运气护住,不让玄石重甲刮擦到,如今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消弭,真气可以自行运转,治疗内伤。
约莫半月后,龙渊伤势好了些,又将玄石重甲穿上,背上争天尺继续极难地行进。因玄石重甲穿上后近乎透明,不能蔽体,龙渊便把兽皮搭在肩上,用来遮住后背结了痂的烧伤。
艰难地又行了半天,他终于见到了一个镇甸。因接近古山,这些镇甸不比大溏其余城市发达,显得颇为落后。
龙渊来到镇甸上人生地不熟,见街角有几个乞丐,便走上前去问道:“几位大哥,请问镇上有没有……”
龙渊想问镇上有没有给婴儿喂奶的乳娘,却又一时记不得乳娘怎么称谓,词穷住了口,就一手在胸前比划道:“有没有这里很大的女人。”
几个乞丐见龙渊打着赤膊,斜身缠着兽皮破布,以为不是中原人士,又见他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扛着稀有兽皮,便相互瞅了瞅。
为首的乞丐从墙角取了一件方才乞讨到的衣服放到龙渊手上,道:“小兄弟,你要找的人前面左转第一家就有,你先把这衣服穿上,我们这里的人不太喜欢搭理外地人,尤其是不穿衣服的人。”
龙渊接过衣服,顿时觉得此处的人颇为善良好客,便披在身上,道:“多谢几位大哥,我现在就去找人。”说罢转身要走。
“哎哎哎,小兄弟你这样过去要被赶出来的。”乞丐道。
“为什么?”
“那里的人怎么会让你带一个婴儿过去,来我们先帮你抱着。”说着乞丐头子将婴儿从龙渊怀里接过。
“还有你带的兽皮人家不喜欢,有腥臭味,你先寄放在我们这里吧。”他续道。
“哦,好的。”龙渊将几张兽皮交给乞丐,随后抱拳道,“多谢几位大哥,我一会儿就来。”
乞丐头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拎着兽皮,说道:“怎么可能一会儿就来,年轻力壮的。”
随后他对几个乞丐递个眼神道:“今天收获不小,一个娃子能卖不少钱,兽皮也是新的。快走快走。”说着就要伙同几个乞丐离开。
此时婴儿从熟睡中醒来,发出一声低声嘤叫后,几个乞丐立时停止了动作,久久不再动弹。
龙渊依乞丐所言往前走了一段,左拐后发现第一家有个招牌,招牌上书三个大字“欢得楼”。
一众女子在二楼栏杆处倚栏而立,一个个身着艳丽服装,霓裳羽衣金步摇,广袖流仙裙生波,衣裳薄如蝉翼不蔽抹胸,水粉胭脂相称,绣绢纨扇相合,傲胸细腰,好不风骚。
楼下一位半老徐娘在门口招摇,口中不停喊道:“大爷里边请。”
龙渊站在门口一呆,此处竟是妓院。
“姐姐,你看。”楼上一位女子指着龙渊唤着旁边的女子道。
“呦,好生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就是穿的太寒酸了点。”旁边女子应道。
“寒酸怕什么,生得这样俊俏,万一是个有情郎呢,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求啊。”女子回道。
“倒是个俏郎君,可是,年纪小了些。”另一位女子道。
“年纪小说不定力气大着呢。”最边上的一个女子眼神里透着几分坏意看着前面几位姐姐。
楼上几个女子以手绢纨扇略带羞怯地遮住面容,仅留一对美目秀眼相互看了看,而后齐声向楼下唤道:“小哥哥,快上来啊。”
几个女子各有娇、媚、羞、怯之态,好生让人心旌摇曳。
龙渊在楼下门口思索着,心道:“一定是那几个乞丐大哥误会我的意思了,这里的女子怎么能给婴儿喂奶。”
因为愣神,龙渊没有听到方才楼上女子间的打趣,直到楼上女子齐声呼唤才惊动他。见几个女子呼喊自己,龙渊一时情急脸红,转身溜了去。
龙渊回到了刚才的街角,乞丐头子正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提着兽皮发怔,龙渊伸手将婴儿抱回,取回兽皮,对几人道:“多谢几位大哥,我自己再去找找。”
几个乞丐木讷地点点头,龙渊便转身离去。
龙渊离开十步后,几个乞丐忽然一齐倒在地上,眼光无神,面容生硬。一阵风过,几个人的面庞瞬间化成齑粉只剩下一张骷髅脸,四肢也只剩枯骨。
街上也有收受皮革的店铺,龙渊将兽皮卖给一个杂货商后有了金币,便买了身衣服,去找了家客栈投宿。
要了一间房,龙渊又向掌柜说明他想要找妇人给婴孩喂奶。掌柜知道了龙渊想找奶妈后,便让龙渊先回了房,派小二去寻找。
龙渊进了房间后将怀中婴儿放在床上,换好了衣物,不多时便有人敲门。开门后龙渊见小二带回一个年龄约在三十的妇人,妇人衣着朴素,门牙外露,容貌不算出众,胸部却十分丰满。
小二对龙渊躬身道:“客官,您要找的人来了。”
龙渊抱起婴儿对奶妈道:“这个婴儿有一阵子没吃到奶水了,奶妈你来喂喂她。”
自小受凌九天教养,龙渊不曾说过诸如“奶”、“乳”这些字眼,今日当着小二的面,他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也羞的耳根发热。随后他又道:“奶妈你在房间里喂孩子,我先下去吃饭。”
到了楼下,龙渊把客栈里的招牌菜色全都点了,一顿饭花了他身上一大半的金币。龙渊一个人吃了快有二十人份的食物,看得周围的过客和掌柜一阵目瞪口呆。
“嗝……”
龙渊吃得急,打起了嗝。
客店角落里两个青年模样的人正在对坐饮酒,其中一个形貌奇异,一头棕黄中分短发,脑后扎起一个小辫,面前垂落两绺发束,此人面容消瘦,身穿一袭布衣,是天青、月白两色交领,腰前束一条长系带。因他形体十分纤瘦,故而给人一种轻盈飘忽的感觉。
另一人则身着一袭纯白长衫,眉清目秀,似一个翩翩玉公子,面容华美、器宇不凡,一双明眸清澈干净而又给人一种暗蕴智慧的感觉。
“功法的香气,白玉堂。”纤瘦青年鼻翼翕动,对着白衫青年挑了挑眉,说道。
“行家啊。”白衫青年白玉堂提盏自斟了一盅,嘴角微扬,将酒盅送至唇边,一双澈目略微含笑对着纤瘦青年说道,“盗盗盗,试试?”
“这个是我的菜。”盗盗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对着白玉堂微笑道。
“可以。”白玉堂轻轻颔首。
盗盗盗提起一壶酒走向龙渊。
白玉堂轻轻摇头,心里暗笑道:“这个少年步履刚健,虽然身材瘦削,但落脚处能在地上烙下明显的鞋印,显然不是个简单人物。盗盗盗,我盗术虽然不如你,可眼力却比你高多了。”
啜了一口酒,白玉堂起身离了座位,这浑水他不想趟。
“兄弟,打嗝的话喝杯葡萄美酒,最是润喉。”盗盗盗坐在龙渊桌边,将酒壶往桌上一搁。
龙渊正为一直打嗝愁着呢,见有人递来饮品,道声谢后便将葡萄酒咕嘟咕嘟的灌进了肚。
“好酒。”龙渊道。
“兄弟,我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这一片的人,是过路到此吗?”盗盗盗一脸和善地问道。
“我要前往鹊山,路经此地,前来投宿。”龙渊应道。
盗盗盗眼珠转了转,说道:“兄弟,此处距离鹊山还有三千里的脚程,你若是从此地径往东行的话,恐怕一年都到不了鹊山。”
“啊?为什么?”
盗盗盗一看龙渊的反应,微不可察地笑了下,说道:“此地与鹊山之间有一片山脉,名为迷途山脉,山脉绵延千里,若不是走上十来遭的人,进入其中必定会迷路。因此若是有人想去鹊山,一般都会选择先向南行进七百里,再折向东北,绕过迷途山脉。否则一旦迷了路,不知何时才能走出那片大山。”
龙渊听说后,稍作思量,心想如果要绕路的话,可能会耽误时间,如今他必须尽快到达鹊山那片山脉,因为大师也不确定山海宝典的具体位置,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探查。
“多谢兄台指示。”龙渊抱拳谢道。
“萍水相逢便是缘,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兄弟慢用。”
“请。”
盗盗盗出了客店后便笑了,自语道:“唬个人真容易。”
迷途山脉的确有,却不在此地与鹊山的直线位置,需要南行七八百里才会进入。
“迷途山脉没有人比我熟的,到时候得手之后往山脉里一进,再告知当地的冒险团说这小子身上有宝贝,嗯……妙计。”盗盗盗摇头晃脑地向南出发。
龙渊又喝了几杯葡萄酒,便上楼去,在门前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应答,立等稍许后他便直接推门而进。
只见奶妈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整理自己的衣衫,双目无神显得疲累不堪,较之之前的目含三分妩媚迥然不同,原来丰满傲人的胸部现在却如豆蔻少女一般。
“奶妈你没事吧?”龙渊问道。
“没事,就是这娃子太能吃了。”奶妈病态怏怏地答道,随后整理好衣服索要了金币后,便下了楼。
龙渊过去抱起婴儿,见其嘴角有滴奶水便伸指去擦,不料婴儿头一伸上口便要咬龙渊的手指。龙渊手指一缩,见婴儿一直咂摸着小嘴,皱眉道:“这孩子好像没吃饱。”
见婴儿一只张口啊个不停,龙渊于是又下去让掌柜再去找其他的奶妈。
一个下午的功夫,客栈进进出出有十余个奶妈。龙渊卖掉兽皮所得的金币也只剩下了一个,他本来打算在客栈住上几日养伤,而现在看来明日就要退房。
傍晚龙渊用剩下的金币去街上买了个新的襁褓,趁着天气未凉打些温水给婴儿洗了个澡。
赶了一天的路,龙渊将婴儿搂在怀里便早早睡下了。
夜里三更时分,婴儿醒转,在龙渊怀里低声嘤啼。
这一夜,镇甸上其余人家的婴儿尽数放声哭泣,无论父母怎么哄抱都不能止,豢养家犬的人家院里的狼狗伏在地上低声呜咽。
“真烦人,这狗哼唧什么。”镇上一家人的当家被狗吵醒。
“嘘……别出声,这是狗哭,狗见到恶鬼不敢叫只能哭。”一旁的妇人让他噤声。
不久后,镇上的黑猫尽皆上房顶,在月光下身体弓得老高,喵呜喵呜叫个不住。
客栈,龙渊房内,紫光满屋。
月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在如银霰一般的月光下,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身披襁褓布在窗内站着,头发凌乱披肩,双眼中闪着瘆人的紫色光芒。
小女孩爬到龙渊床上,朝龙渊张开了小嘴,一对小犬牙微微露出。
“呃。”
龙渊在睡梦中眉头紧皱,小女孩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贪婪的吸食着他的鲜血,喉间传来咕嘟咕嘟的饮水声。
小女孩下床来到窗棂边,放肆的尖声笑起来,其声俨如魑魅。
翌日,龙渊收拾行装下楼退房,掌柜见龙渊只一个人下来,问道:“客官,你抱着的婴儿呢?”
“婴儿?”龙渊感觉头猛然一沉,一阵刺痛。他回应道:“那婴儿我交给老丈老妈收养了。”
“老丈老妈?”掌柜听得云里雾里,见龙渊结清了账目,也没放在心上。
龙渊走在路上,摸摸自己的脖子,心道:“奇怪,怎么脖子这么酸痛。”没有多想,他便改变方向向南行去。
一路走来,龙渊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颇有几分头重脚轻的感觉,周身的气息也是一阵阻滞,不如往常一般运转流畅。昏昏沉沉的又赶了一段路,龙渊只觉得周身疲乏,昏昏欲睡。
“这感觉怎么跟我小时候吃了有毒的桑葚一般?”龙渊心中疑惑,寻了一颗大树好遮荫,他一跃而起落在一根分叉的枝桠上,在上面休憩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