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驿站的沉寂,所有人都被惊醒了。[燃^文^书库][]【燃文书库(7764)】
“安静!所有人呆在帐蓬里不得出来,否则杀无赦!”
多吉大声对驿站外的商队吆喝着,兵丁们也如临大敌般作好了防卫,把突来的一骑迎进了驿站。多吉扶下来人,接进驿馆,另外安排人准备上好的马匹和饮食。
“一骑驰千里,往来传飞鸿。这是银鹘飞鸟使。”高汉从门缝里看出了来人的身份,“有大事发生了?”
吐蕃传递文书军令的人员有一系列名称:信使、急使、探马、驿人、飞鸟使、护送骑士、传令使、使者、急脚、行人、送信使、急件等。“其驿以铁箭为契,其箭长七寸,若急驿,脯前加著一银鹘,更急,其鹘至十二三。”因信使携带银鹘而取名飞鸟使。
来人只戴了一枚银鹘,相对来说携带的是稍次一点的急件。
高汉努力地回忆着后世的史籍记载,发现公元732年左右吐蕃并无对外战争。
开元十五年和十六年,也就是728年和729年,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曾多次领军进犯大唐,都遭到失败,唐朝军队乘胜攻克吐蕃的大漠门城、石堡城,焚毁骆驼桥,拓境千余里。吐蕃在河南的势力受到打击,赤德祖赞遂派人与唐议和。唐朝也因连年用兵,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百姓贫困,故同意与吐蕃议和,派皇甫惟明等入蕃商谈。
公元733年(开元二十一年),经过磋商,双方在赤岭立碑,刻盟约其上,规定以赤岭为界,互不侵犯,友好相处。并告诉双方的边将要遵守盟约。
“会是议和的事吗?”高汉猜测到,随即又否定了。“听马蹄声是从西方而来,走的不是正常的官道。西方,西方会有什么事呢?”
猛然间高汉想起一件事。
公元727年(开元十五年),吐蕃著名大将悉诺逻恭禄经瓜州战役后,从河西直入西域,进入塔里木盆地,阴历闰9月,同突骑施首领苏禄一道围攻安西,虽然未取得很大成功,但吐蕃兵团这次纵横西域的远征是十分壮观的。
此年吐蕃还想联合突厥来击唐,但后突厥汗国的毗伽可汗(骨咄禄之子)将吐蕃送往突厥的密件交给唐朝,“吐蕃之寇瓜州也,遣毗伽书,欲与俱入寇。毗伽献其书。上嘉之。听于西受降城为互市”。
此时后突厥汗国与吐蕃间的关系没有以前密切,但突骑施与吐蕃的关系仍非同寻常。公元732年(开元二十年),大食、突骑施的使者到达吐蕃。公元734年(开元二十二年),吐蕃的一位公主卓玛类嫁给突骑施可汗苏禄。《旧唐书》上记载:“突厥及吐蕃亦嫁女与苏禄。”
“现在正是开元二十年,大食和突骑施人要来吐蕃了吗?”高汉一惊,“这个热闹可得凑一凑,不能让他们轻易达成联合,这对大唐尤其是对西域的形势影响极大。”
国与国之间的事高汉现在没实力管,但因有大唐的影响在,大食和突骑施此次来使必不会大张旗鼓,如果计划周详的话,拦截密使,破坏吐蕃与大食、突骑施的这次联合倒是有可能。
“要是能知道这个飞鸟使身负的秘密才好做出应对,可怎么能知道呢?”高汉在地中间转悠开了。
让止雅问多吉肯定不行,多吉只是个驿丞,没权力查阅往来文书,只能提供些相关信息,想要了解内容还得想其他办法,这就得巧取了。
一般书信封好后都是一站传站,由各个驿站调换人马接力传达。但专用的信件则是专人专送。
信不离身这是传驿的死令,但飞鸟使也是人,也得休息、吃饭。传信期间,每个信使只会在驿站稍稍休息一会就得走,虽说时间不可能太长,却给高汉留下了可操作的余地。
想到这里高汉有了主意,让戎戈和止雅别出去,自己去找多吉。
时间不大,高汉以止雅的名义找到了忙前忙后的多吉,在他的安排下潜进了飞鸟使的房间。信使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十分劳累吃过东西后便一头躺下了,也许是到了吐蕃的地盘,这个信使有些放松,睡的很沉。
房中光线不好,只有一小盏牛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高汉小心地走到信使的身边,手指一点他的耳后。这是睡穴,对信使没什么伤害只会让他睡的更沉。
但高汉搜遍全身只找到了他的由仓和些许粹银,却无一封书信。
信使的长刀放在桌子上,高汉也认真检察过了,没有夹层之类的,身上除了皮袍扎了一条皮带外就是一件装饰物也没有。
“奇了怪了。”
高汉挠挠脑袋,上下仔细打量着信使。
“皮带?”
高汉盯上了那条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皮带,观察了一下佩带的细节,然后小心地把它从信使身上解了下来。
皮带是用老牛皮新做的,两寸来宽,四尺左右,里外光滑并无一字。高汉用鼻子闻了闻,除了牛皮的腥骚味之外好象还有点其他味道。
“明矾味儿,就是它了。”
高汉大喜,手指上沾了点口水往皮带的里层一。果然,一点字迹浮现了出来。用水把皮带薄薄涂了一层,所有的字都出现了,只不过都是零碎的笔画。
“明矾水暗书,还得用‘斯巴达棒’读取,这吐蕃中西合壁的保密手段还真有意思,好在上辈子闲书读的不少,否则还真被难住了。”
高汉一边暗自嘀咕着一边寻找合适的东西破解。桌腿、胳膊,屋里能见到的类似木棒之类的东西全无效,最后高汉瞄上了信使的佩刀。
把腰带呈螺旋状缠在刀鞘上,调整了几回,所有的笔画都对上了。
“梵文?”
高汉相当佩服写这封信的人,花的心思当真不少,看样子是一段佛经,但信任谁也不会认为飞鸟使不远千里地只为传递这一段佛经。高汉识得字,但学识还是差了些,看不出这段佛经上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先把内容背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用牛油灯小心地烤干皮带,依样系到信使的身上,又检查了两遍,觉得没什么纰漏之后高汉悄悄地返回了自己的屋子,随后让多吉叫起了信使。
不大一会,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飞鸟使在两名驿兵的保护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飞鸟使那边没出什么妖娥子,可密信却难坏了高汉他们,无论他们怎么猜也没解读出什么实质内容。
“古人的智慧真不可小觑,还得找帮手才行。”
揣着默写出来的密信,高汉潜到了西域商队的营地。
在一顶小帐后划开一个口子,高汉悄然钻了进去。果不其然,此帐中只封姓一人,还在偷偷地向外观望着驿站的动静。
此人警惕性相当高,惊觉身后有些异样,霍然转身。
“嘘是我,不要出声。”高汉在他抽刀前赶紧提醒。
不用他说,此人也未再有其他过激反应,只狠狠地盯着高汉。
高汉低声揭破了此人的身份:“封常清,封先生是吧?”
“你到底是谁!?”封常清也低声喝问。手搭腰刀,只要高汉一有异动便要暴起。
“不必紧张,我姓高,玄女门徒,是唐人不是吐蕃人。”高汉稍微解释了一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想必先生对刚才的飞鸟使有兴趣吧?我也想知道他身上的信件内容,来此是找你帮忙的。”
玄女的名头封常清明显是了解一些,闻言眼中一异彩一闪,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怎么做?”
“先生学过梵文吗?”高汉反问道,他担心封常清不懂梵文,自己要是先翻译成汉文那就无从解读了。
“粗通。”
封常清的回答让高汉略微放心了些,直接把密信递给了封常清。
封常清谦虚了,别看他长的不好看,但梵文的造诣比高汉还强,而且学识相当了得,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密信上的秘密。
“这是《大涅经》中的一段,用的是隐喻之法。大意是大食和突骑施两方密使快到于阗了,希望吐蕃能派人接其入蕃。具体人物不明,应该还有口信。”
内容不多,但传递出的信息却不少。首先这封信证明三方联系紧密,吐蕃早有使者出使了大食和突骑施。其次,互访说明三方达成了一些共识。再者,用佛经传递消息,说明佛学在吐蕃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和传播,苯教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高汉说道:“我曾听别人说过,吐蕃欲与大食和突骑施联姻共谋大唐安西、北庭之地,想来此信必与此有所关联。”
封常清点头同意高汉的说法:“看来我得尽快回去了,这封信就留给我可好?”
“先生请便,回去后还请留意葛逻禄的动向,这个部落不是好鸟,跟大食也有勾结。”高汉郑重地说道。
葛逻禄在恒罗斯之战中临阵溃散,是导致唐军大败的罪魁祸首,高仙芝也因此而失去大唐的信任,为今后的枉死埋下了祸根,并稍带着影响到了封常清。
封常清现在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以后可是高仙芝手下的二号人物,也是继高仙芝之后的下一任安西节度使,所以高汉有必要提前提醒他一下。
“多谢公子大义。”封常清躬身以谢,等抬起头却不见了高汉的踪影。
看着帐后的破口,封常清神色复杂地自语道:“玄女门徒,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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