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我父王下令清剿婆罗门。为了永绝后患,得沿途各国、特别是健驮罗国和乌仗那国所助,我带领宫庭侍卫和各国清剿人员一路追杀至那仆底国。却不想在那仆底被人算计,误入埋伏。随行六百余人死伤大半,与他们失散后,我不得不也逃奔于此,暂避一时。”
阿胡说到此时仍就心有余悸的样子,看得出他所经历的必是九死一生的遭遇。
“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对联军动手?”
“那仆底的国师摩陀婆。”
高汉不由吃了一惊:“是他?”
阿胡奇道:“师祖认识他?”
“有过一面之缘。”高汉当下便把此人在冈底斯的所做所为说了一遍,“你就在此安心休养,正好也学一门手艺,此人若来我倒要跟他新帐老帐一起算。”
听高汉如此说,阿胡久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切但凭师祖吩咐。”
阿胡是他为了行事方便乱编的,在王族内部叫巫夏,对外叫那盘罗。
“你这身本事谁教的?”高汉好奇地问。从巫夏的气息上判断他介于武者和修者之间,但乞力徐却说他马上就是领悟初意了,高汉相信乞力徐的眼力,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先祖曾传了一套灵诀,我自小修习,其他的武技则是跟宫庭侍卫们学习的。”
所谓灵诀不过是巫越传授给明月公主的一套修身术而已,巫夏这么七拼八凑的竟也能取得如此成就,这让高汉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是修者不值钱,走到哪里都能随顺碰上一个,唯一的解释就是巫夏是个武学天才。
乞力徐连连点头,十分满意巫夏的心性和悟性,瞅向巫夏的眼神里带有莫名的意味。
见他这个样子,高汉乐了,“怎么?动了爱材之心了?”
乞力徐没回答,但一脸笑意却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真能摆高人的架子,都是自家人有啥不能直说的?”高汉心里嘟囔了一句。
大哥有所求,小弟自然得赶紧张罗,把乞力徐想收徒的意思跟巫夏一说,巫夏大喜。
意之境界不好分,乞力徐私下里跟高汉讲过,以他自身经历看来,意即是心念,强大的心念是可以影响客观世界的。每个人都有万千心念,这都是意。但其中符合自己行事标准、并逐步强化出来的就是武者和修者在修持层面上所说的“意”,他领悟的是一个“勇”字。
乞力徐把心境上的修养暂时分了三重境界:破旧立新是为初意,顺应世理是为入意,动静由心、无拘无束的是本意。他现在介于入意和本意之间,往上的就不好说了。
高汉听的很迷糊,可是乞力徐点到为止再不肯多说一句,怕误导了高汉。特意告诉高汉“意”之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全靠悟。说起来有点象禅宗,那一层窗户纸得靠自己努力和机缘捅破。
巫夏根本不懂什么是“意”,懵懂中修到了这一步,这时要是有人稍加指点恐怕将来成就也是非同小可。自幼好武的巫夏此时得遇高人当然不愿放过,更别说这是师祖的大哥了。
简单但正式地行过拜师礼,巫夏看着高汉神态上流露出几分为难,两人现在怎么称呼?
“别别扭了,以后叫师叔。”高汉板着脸端足了师叔的架子。
巫夏长舒了一口气,叫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少年人为师祖,这心里负担不是一般的大。
“见过小师叔。”巫夏郑重地重新见礼。
高汉不乐意了,“师叔就是师叔,把那‘小’字去了……”
“别理他,让师傅看看你的伤势。”
乞力徐带着十二分满意领着巫夏走了,高汉瞅了瞅一边看热闹的小金,“以后你就是那小子的小师叔。”
小金可不管啥师叔不师叔的,扑过来就是跟高汉一通胡闹。
闹够了,高汉正色地对小金说道:“拉本不见动静,我这心里有点打鼓,谁知道他们兄弟是不是演戏给所有人看,你帮我到泥婆罗盯着点有什么异样没有。另外,我写几封信,有机会你偷偷投给拉本的人、象雄和联盟。”
帮助联盟和象雄是一时义愤,加上一连串的人情事故逐步逼着他不得不走这条路。如果说雪域如果能消除万恶的奴隶制,不让宗教插手政治,与汉地通好,在高汉看来由谁哪方来主导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导者必须是为雪域着想的人。
高汉知道这些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已经发生的历史不容假设,雪域现在的局势也不可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但鸦片在天竺惊现滥用的苗头,这可是危害全人类的大事,出于公心,高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毗邻天竺的雪域。
高汉一开口就是让小金当信使,还是分别送往互相远隔几千里的地方,小金立即不干了。
没等它打滚放泼高汉又开口道:“别嫌辛苦,让你多跑点路也是为你好。一来是锻炼锻炼,你天生注定是要遨游四方的,整天窝在我这里太憋屈。二来是让你有机会找找伴儿,金雕一族要大大繁衍,你父母老了,你兄弟在我师傅处还没长大,现在重任就得你担了。”
对于第一个说法小金嗤之以鼻,但第二条却让它喜出望外,连连扇动着硕大的翅膀显示着自己的威武,可以勇挑重担。
“可算搞定了,孩子大了不好唬弄了。”高汉心里这个汗,不过金雕的繁衍确实是压在高汉心头的一件大事。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为了壮大种群而一腔豪情壮志的小金,高汉便着手建立造纸厂。
现在天竺大陆各国都很有意思,在不发生战争的情况下国王只保有少量的戍卫部队,官员也不多,国家收入只靠收取往来客商的税赋和国家把持的重要矿产、香料贸易就可满足支出的需要,地理位置好的或者有特殊物产的国家也很富有。
因为国家没有财政上的需求,所以国家对全体国民不征税,也不刻意地去管理,国民基本上是以氏族为单位形成部落群居,通过不同的宗教途径进行教化和约束。在不妨碍严格的种姓制度的情况下,国民过的都很“自由”。
这种松散的政治体制很有点小国寡民的意味,但实际上并不是老子提倡和向往的那种和谐社会制度,这其实就是一种散漫的无政府主义状态。
国家的归属感和向心力是通过宗教和个人崇拜等非正常形式来表达的,一旦有其他因素打破了这种脆弱的联系,那么“自由”马上就会变成动乱。天竺大陆久分少合的破碎历史和盗贼丛生的社会现状,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高汉以前在书本上对天竺的认识不多,来到这里才通过那些雇工们了解到了实情,对此那是相当痛心。
“白瞎了这富饶的土地,竟然被那些白痴把持着让这么些人无家可归。”
痛心归痛心,高汉可没有解天竺于倒悬的想法。一来他自知没那个能耐,二来人家都过的自在着呢,不需要他的好心。三来这他娘的就是个烂泥坑,谁来谁都得陷死在这里。
天竺人百折不挠地回归传统的韧性,让这里成了外来者的伤心地,当然受伤的是统治欲而不是被收入囊中的财富。从古到今这块大陆经历了无数次洗劫,被卷走了大量的财富,但是现在,它的丰饶仍就吸引着无数幽怨而贪婪的目光。
高汉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想知天竺事为异族操心,就是想趁没人管的时候发点小财。落脚的这个村子地处偏远,植被丰富,初夏之时藤麻狂长,尤其是周围竹木资源那叫一个多。
“有山有水有平原,正是发财的好地点。香料可以采点回去改善象雄人和孩子们的饮食,再换点粮食物资也应该可以。然后适当砍点用来造纸,以此地的自然恢复能力应该不会造成生态灾难。用原世的说法,咱也借鸡生蛋一回。”
高汉乐呵呵打量着周围,也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个自发的环保主义者,大概是在污染严重的原世生活太久,对这个还很干净的世界下意识地珍惜。
从象雄带来的人里有专业人士,在他们的分配下,其他象雄人和雇工们依照要求开始了原料的采集。选材砍伐、浸泡杀青,砌筑烘干室,制备石灰和各样器具这些前期的准备都用不着高汉操心,他的任务却是最主要的——找寻合适的植物配制纸药。
到唐时,造纸术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为什么历代只有汉地批量生产的纸张质量好?就是因为在造纸过程中添加了纸药。每家纸厂的纸药都密而不宣,那是核心技术机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高丽人从汉地获取了造纸术,经过高丽人的改良,高丽纸的质量直追汉地,与宣纸一样成为有唐以来文人墨客的最爱。
高丽纸优良的关键便是高丽有一种当地特有的纸药。那是高丽独有的植物资源优势,以现在的生产方式来看,其他地域如果不出新想要赶超也没办法。
“娘的,冒用高句丽之名欺世招摇之辈也有不少好东西呢。”由纸联想到墨志子给他讲的有关“高丽”由来的事儿,让高汉心里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