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尚未结束,联姻一事只能等皮罗阁达成目的后才能进行。施望欠和遗兰被礼送回了蒙舍城,施浪军全部充入南诏军。不过遗南却被高汉留下了,委任她为巾帼校尉,总领女营,与诚节的地位相当,也算天生一对。
“星军还有女营?”遗南对这支传说中的军队充满了好奇。
高汉笑了,“有,不过目前只有数十女兵,以后会给你补满的,具体情况让诚节跟你说。”
“他?”
遗南娇羞地瞅了诚节一眼,把诚节瞅的直过电,迫不急待地拉着遗南窃窃私语去了。
在大厘,经过半个月的休整、磨合,南诏大军重临矣苴和。
这回没遇到任何抵抗,守军早已闻风而逃。邓赕诏的人逃到了野共城,彻底归顺了吐蕃。浪穹诏遵吐蕃之命,全诏向北与吐蕃一起合击阁罗凤。阁罗凤这小子很鬼,知道剑川守不住,在破城之后劫掠一番后迅速退走,东南斜下占了和往城,静等与皮罗阁大军会师。
几方来去变化全在皮罗阁的算计之中,他在南面作妖,吐蕃之所以没理他完全是因为吐蕃西打勃律、北攻于阗、东抗雪域联盟,几下用力国内兵力捉襟见肘,顾不过来了。
这就是成就一方霸业的历史机遇,皮罗阁牢牢抓住了。扫荡浪穹、邓赕旧地后,派兵扼守各地要冲,改矣苴和为宁北城,暂作应对吐蕃的首府,然后领军北上和往城。
卓不二没看懂皮罗阁的意图,“大战将息,他还去那里干什么?”
“你忘了个人,于赠。”高汉眯着眼睛回道:“此人倒也有骨气,不求唐、不降吐蕃,短短数月,带领数万越析人硬是在邛域和州交界的龙河一带开辟了一片基业,准备生抗南诏。如此人物不除,皮罗阁寝食难安呐。”
“咱们去吗?”诚节跃跃欲试地求战。
高汉白了他一眼,“山高水长的,又没好处,去那儿干啥?都老实地回河东去,准备给你娶媳妇儿。”
“呃……”诚节被臊了个大红脸,在众人的哄笑下拉着遗南跑掉了。
三日后,皮罗阁从和往城出发了,领军三万沿江东去,阁罗凤带四万兵仍守和往。
听过斥候的回报,高汉咂咂嘴,“声东击西,老白脸和小白脸这父子俩要联手把于赠玩死了。”
十天后,南诏军到达寻声镇地界附近,也不急着过江,只在离寻声镇二十里外筑了一座兵城,与于赠所部隔江相望。
此时的越析残部只剩下四万,拥兵两万,还是把所有可战之人都算上才凑足这个数。本想在这一带休养生息以图后举,没想到南诏逼的这么紧,时隔三月又来。
来而不打,只是隔江喊话劝降,降者既往不咎,并赐田产钱财。
颇具雄才风骨的于赠知道这是攻心计,下令部将不与理采,每每以响锣对之。
但他能管得住人却管不住声音,也管不住人心,每天都有越析人趁夜渡江。更可恨的是那些归降的人,在南诏的唆使下拿着南诏赐与的好处反劝这边的亲友。于赠无奈,叫人擒杀了几批逃降者,更让越析这边人心浮动。
“可恨之极!”
于赠气得虎目圆睁,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切从头来过,苦自不必说,大唐州刺史竹灵倩还不断找各种借口派兵对越析施压。吐蕃无力东顾,对很有独立意识的于赠也不待见,更别说什么援助了。
“孤掌难鸣啊,如果不是不甘心,当初莫如纵穿雪域投奔联盟了……”
“报,南诏大军从西面杀来了,离此不足十里!”
“什么?”于赠正愁苦中,又闻噩耗,有点难以置信,“南诏军不是在对面么,怎么突然杀到此地了!?”
“看帅旗,杀来的是阁罗凤。”
“中计了!”
于赠立马反应了过来,提起浪剑便要冲出去指挥战斗,却被身边将领死死拦住。
“诏主万不可以身涉险,且在此安坐,让我等出去迎敌便是。”
于赠也明白,自己在大政方略上不输任何人,对军事却一窍不通,更谈不上什么指挥。但强敌来犯,这姿态必须摆明,还要靠这些老将为自己卖命。
“也好,就拜托诸位将军了。”
身在大堂,于赠却感坐如针毡,探马是一拨一拨地往外派,坏消息是一道又一道往回传。
“佬乌将军战死,所部全军覆没……”
一个时辰,第一道防线就被突破了。
“也吼将军战死,部下四散……”
半个时辰后,第二道防线尽失。
“阿善将军重伤……”
不用探了,阿善所部是女兵,防卫的是最后的防线,离此不过一里,她被重创,意味着南诏军胜局已定。
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刀砍肉骨之声,于赠的脸色越发苍白,“天亡我越析……”
“诏主!”大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十余王卫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罕越将军、白泡司鬼母所部一起哗变,正攻击王庭,诏主快快随我等撤退!”
“退?又能退到哪里?”于赠已了无生念,摇摇欲坠。
忠诚的王卫们不肯眼睁睁地看着于赠去死,强行架着向外跑去。
东、西、北三方全是敌人,到处都是战斗、鲜血、惨号,唯有南面没什么大动静。事态紧迫,王卫们只能本能地选择从南面突围。
“三围一缺,南面不就是泸水了吗?皮罗阁就在那里等着我呢。”于赠心里明镜一般,但未对王卫们明说。
十余名王卫一路上战死六个,剩下的也个个带伤,护着于赠跑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赶到江边,想寻渡船却不得,南诏细作早已把所有舟船遣走了。
南诏军和叛军衔尾而至,众人护着于赠登上了一块临江的巨石头,暂且栖身。
登高环顾,前有大江横锁,后有追兵欲夺。
阁罗凤排众而出,在马上向于赠一抱拳,“于赠兄,你我同年,也曾一起在石和随王夫子苦学三载,只要于赠兄肯来南诏,罗凤愿以兄礼事之。”
“成王败寇,英雄末路,不敢称兄。”于赠冷淡地应了一句,“只求罗凤能念师门旧谊,放我这几名兄弟就此离去,我保证他们不会再与南诏为敌。”
“诏主!”
“王上,来生再见……”
忠心的王卫不肯屈服,也看出于赠已存死志,举刀横颈,同时自尽。
热血喷溅到苍白的脸上,于赠惨然一笑,转身迎向晚风,“也好,黄泉路上吾不孤矣……”
“于赠!”
在阁罗凤的断喝声中,于赠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投泸水。白浪滔滔,转眼间踪影不见。至此,越析覆灭,永远成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