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制造祸乱之前,凉州的纷争已渐入白热化的状态。
后凉受到南北二凉的夹击,处境越发凄惨,败讯接踵而至,吕光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太原公吕纂率军攻击姑臧外郊的杨轨,不巧郭黁的救兵及时赶到,吕纂大败而回。
杨轨则乘胜驻军廉川,并在当地招募了大批蛮族和汉族,部众爆涨至一万多人,田胡部落酋长王乞基提议说:“秃发家族兵力强盛,而且还是我从前的盟主,不如归附他,也能有个靠山。”
杨轨表示赞同,于是派人向秃发乌孤请降,但还没有正式到南凉报道,很快遭到了羌部酋长梁饥的攻击,死伤惨重,被迫逃向零海。
秃发乌孤得知此事,还有些遗憾地对百官说:“杨轨和王乞基难得向我投诚,可是遇到危难,你们却没能及时救援,以致受到羌人的迫害,我深感惭愧啊。”
平西将军浑屯进言:“梁饥没有长远的谋略,一次战役就可把他制服。”
秃发乌孤于是打算出兵援救,但部属们畏惧梁饥的军队强悍,很多人表示反对,左军政官赵振说:“杨轨新遭挫败,吕家仍然强大,洪池岭以北地区,我们暂时无法得手,洪池岭以南的五郡,应该先行夺取,大王如果没有开疆拓土、建立大业的志向,那就当我没说,大王如果有经营天下的计划,那这个机会万万不可错失,一旦羌族部落做大做强,汉人和蛮族都会前往依附,无形中削弱了我们的实力。”
秃发乌孤大喜过望:“我当然是要抓住机会,建立功勋,岂愿意坐在这贫苦的山谷里苦守!”对文武官员说:“梁饥虽然骁勇,可是军队没有纪律,号令不能贯彻,踏平他简直易如反掌,你们只管前往立功。”
大军很快出动,果然大破梁饥,梁饥单人匹马逃往浇河,秃发乌孤斩杀及俘虏数万人,洪池岭以南的羌族、匈奴族等异族部落数万家,全都归附南凉。
秃发乌孤则顺势改称武威王,迁都乐都,让弟弟秃发利鹿孤,镇守安夷,秃发傉檀,镇守西平,叔叔秃发素渥,镇守湟河,秃发若留镇守浇河,堂弟秃发替引,镇守岭南,秃发洛回镇守廉川,堂叔秃发吐若留镇守浩门,夷族汉族的俊杰人士,全部依照才能分别任用,在朝廷身居高位,在地方担当郡长县长,安置十分恰当。
国内一片欣欣向荣,秃发乌孤也顿感意气风发,豪迈地对群臣说:“陇右河西在过去不过只有几个郡,如今受到乱世的影响,被分割成了十几个独立政权,其中尤以以吕家、乞伏家、段家三家最强,我想平定凉州,应该先向谁下手?”
官员们议论说:“乞伏家本是我们的部属,将来终于会向我们归附,段业只是一个不通人事的白面书生,没有能力制造灾祸,与我相处也十分和睦,突然向他们攻击,是一种不义的行为,只有吕光老迈昏庸,继承人又懦弱无能,吕纂和吕弘虽然都有才干,却互相猜忌,不能团结,我们如果动用两个郡的力量,轮流向吕家发起袭击,他们必定疲于奔命,最多两年,姑臧便可以到手,姑臧到手后,其他两个盗贼集团,用不着打,自然会向我们投降。”
秃发乌孤大为高兴,任命秃发利鹿孤为凉州州长,镇守西平,征召车骑大将军秃发傉檀,回京主管朝廷机要,然后准备亲率大军北上攻击后凉。
然而这时候意外发生了,399年6月,秃发乌孤出征前因为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多喝了几杯,骑马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了几下,不小心撞伤了肋骨,伤得太重,竟然不治身亡。
作为一个乱世枭雄,这种死法显然算不上悲壮,倒是滑稽更多一点。
他临死前特别嘱咐要遴选年纪大的人接替王位,以避免内乱的可能,族人于是拥立其弟秃发利鹿孤继承大业,秃发利鹿孤随即宣布大赦天下,为了管理方便,把首都迁到西平。
领袖突然去世,北伐大业暂时搁置,只能坐观北凉与后凉的激烈交锋。
北凉的西平王段业,本年正式改称凉王,改年号为天玺,并任命沮渠蒙逊为政府政务秘书长,梁中庸为政府事务秘书长。
秃发乌孤也不过称武威王,但段业狂傲至此,吕光果断是不能容忍的,第一时间派太子吕绍、太原公吕纂,联合率军讨伐北凉。
段业准备率军迎战,沮渠蒙逊劝他:“杨轨最近收纳了大批鲜卑部落,势力日益壮大,有乘机夺取姑臧的野心,秃发家族更是在旁虎视眈眈,吕绍和吕纂虽然领军突入我们的国境,但也不得不顾虑后方的敌人,所以必定不能长驱直入,我们只管固守,想来他们也不敢冒着后方失守的危险,与我们长时间纠缠。”
段业以为合情合理,便选择按兵不动,后凉兵团又观望了几天,果然原路返回。
面对四方的敌人,吕光只觉身心疲惫,病情一天比一天沉重,担心自己死后会让国家陷入混乱,于是趁着还有口气,先让太子吕绍登极称帝,他则自称太上皇帝,任命太原公吕纂为宰相。
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确实对后凉的稳定起到一定作用,只是终究不能把所有内忧外患全都排除,吕绍注定将要面对许许多多的挑战。
没过多久,吕光濒临死亡,对吕绍说:“国家多灾多难,三个强敌在我们身旁等待机会下手,我死之后,吕纂负责统率部队,吕弘负责政治,你只管坐在金銮殿上,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把大权委托给两个哥哥,或许还可以渡过难关,但如果互相猜忌,兄弟残杀之祸早晚就会发生。”
吕绍含泪点头,吕光接着又召见了吕纂和吕弘,动情地说:“永业(吕绍)不是拨乱反正的人才,只因他是嫡长子,依照宗法原则,才让他身居元首高位,而今外有强大的贼寇,内部人心也混乱不安,你们兄弟如果能和睦团结,福祉还可传到万世,如果自相残杀,大祸临头的日子就不远了。”
吕纂和吕弘赶忙答应,吕光又握住吕纂的手,警告说:“你的性情粗鲁凶暴,使我担忧,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弟弟,不要听信挑拨的话!”
吕纂还没来得及回应,吕光已撒手而去,享年63岁。
吕光固然是用心良苦,希望能使吕纂和吕弘尽心为国,不要争权夺位,但一席话说完,反倒像是某种暗示:既然吕绍没有才华,为何要受他的摆布?什么宗法不宗法的,与我有半点关系?
后凉的内乱已经如火如荼了,但很快爆发的宫廷政变更让国家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