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真是好机会……”
在牢狱大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早已在包袱里带上了全部家当的赵嫣正盯着狱卒和蒙古军的一举一动,眼看这座监狱已经是严重缺人,她不禁嘴角微微一翘,自言自语道:
“竖子们,你们就尽情玩吧,今晚老娘要给你们送份大礼……”
确认安全之后,赵嫣观察四周,发现了一块大石头,她不禁暗暗叫好,将其推到了左侧土墙的一角。
“汪汪汪……”
虽然,赵嫣石头与青石板的摩擦声惊动了深巷里的家犬,也惊醒了周边个别敏感之人的好梦。但狱卒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监狱,因而赵嫣还是按照计划翻过土墙,在牢狱的角落里落了地。
由于害怕被发现,在进入牢狱之后,赵嫣就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身躯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至于萧媞是不是被囚禁在这,其实她并没有确切情报,只是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藏着关于萧媞的线索……就在这时,一阵歌声忽然打破了可怖的沉寂: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吓死我了……”
借着月光,赵嫣定睛一看,原来,在牢房的入口处,有个蒙古兵正在用蒙古语唱歌。至于唱了什么,赵嫣就不懂了……不过,一看这边只有一个蒙古兵,周围还没有其他狱卒,一个好主意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喵呜……喵呜……”
“谁?”
一听到猫叫声,方才还在唱歌的蒙古兵不由得被其吸引,渐渐地走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附近。眼看对方中计,赵嫣悄悄地捡起了放在地上的一根搅屎棍,瞅准了对方的后脑勺就狠狠地敲了下去……随着一声短促沉闷的声音,被砸晕的蒙古兵就像是一只沉重的麻袋一般,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月光下。
见此情景,赵嫣不禁暗暗叫好,蒙古兵一倒下,她用尽全力将他给拖到了暗处,然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褙,穿上了他的外衣,拿上了他身上佩戴的牢房钥匙。
“开始了……”
赵嫣推开沉重的牢房大门,强烈的霉味不由得令她捂着鼻子,不过为了找到萧媞,她还是聚精会神地开始观察着每间牢房里的囚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她走到了牢房的尽头,仍旧没有发现萧媞和赵珍珠的影子……
“难道我想错了?”
赵嫣掏出手绢,轻轻地将脸上的脂粉擦去,一边在内心示意自己赶快平静下来。环顾四周,眼下就剩半地穴式的暗牢自己还没去过了,莫非……萧媞就在哪儿?
“吱——”地一声,暗牢的门被赵嫣推开了。霎时,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几近窒息。待稍稍适应之后,一阵熟悉的歌声飘进了她的耳中:
“宝钗楼上妆梳晚,懒上秋千。闲拨沈烟,金缕衣宽睡髻偏。鳞鸿不寄辽东信,又是经年,弹泪花前。愁入春风十四弦……”
“萧媞……是你吗?”虽然这歌声听起来十分凄婉、微弱,听起来如泣如诉。但赵嫣仍然一下子就从记忆里翻出了萧媞的声音,确认了歌声的主人正是她。
“你是……”
不等萧媞说完,暗牢沉重的木门被打开了,赵嫣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双膝跪地,将坐在地上的她抱在了怀里:
“萧媞,对不起……”
“你怎么……怎么会找到这儿?”面色苍白的萧媞木然地被赵嫣抱着,一边用眼睛看着草堆上已经睡着的赵珍珠……而对于赵嫣,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等会再和你说……”赵嫣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前去抱起睡梦中的赵珍珠:
“我们得快点离开……否则到时就走不了了!”
由于萧媞身体虚弱,走路已经变得有些艰难,因此赵嫣除了抱着赵珍珠之外,还得用一只手搀扶着她,而萧媞则清楚,赵嫣深入虎穴属于极其危险之事,稍有不慎就会有牢狱之灾,当今之计,唯有让她先带着赵珍珠离开,才是上策。
“赵嫣……快带赵珍珠走……把我丢下吧……”
“不……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当她们走到大牢门口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赵嫣大惊,急忙将赵珍珠抱给萧媞,从包袱里迅速摸出了手枪。
原来,那阵脚步声是个狱卒发出的,他刚刚和同僚在大门口换岗,然后准备回去睡觉。只不过,在睡觉前,典狱长命他去看看犯人的情况,因此他就顺路来到了牢房,准备执行典狱长的命令。
“别开枪……要不你会把狱卒都引来的!”
“没得选了,不开枪我们可以躲哪里?”
正当狱卒准备推门进来时,赵嫣也缓缓地举起了枪,将枪口死死对准了大门……经过几秒钟的死寂,门被拉开了。伴随着“砰——”地一声,那个倒霉的狱卒还没有看清楚牢里究竟有何人,就被一颗子()弹命中了脑门,他哼都没哼一声,就重重地倒在地上,死了。
“快走……”
果不其然,听到枪响,赵珍珠被吓得哇哇大哭不说,霎时,牢房外杀声四起,狱卒和蒙古兵在听到声响之后火速集结,几下子就将牢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透过狭小的窗户,萧媞看到了外边摇曳的火焰和不时经过的人影……下意识里,她觉得,这次赵嫣是真的死定了。
“把枪给我……”
不等赵嫣从惊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萧媞就一把夺过手枪,然后将怀里的赵珍珠又抱给了赵嫣……然而,一切终究为时已晚,狱卒和蒙古兵当即推开大门,一哄而上,当着所有囚犯的面一把夺过赵珍珠,将赵嫣给牢牢地压在了地上。
待赵嫣被活捉之后,一个狱卒上前,一把揪住了萧媞的长发,而另一个懂汉话的蒙古兵则走到她的身旁,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之后还得意忘形地说道:
“嘿嘿,萧氏,想活着从暗牢走出去吗?告诉你吧……连门都没有!你还是等死后再躺着出去吧!”
半夜,韩文林和速浑察两人分别在各自的府邸睡得正香,却没想到,卫兵们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分别从各自的床上给拖了下来,向他们报告了有人前来劫走萧媞,却又在狱中落网的消息。
“此人定是赵嫣……”
和速浑察骂骂咧咧地责怪自己的卫兵不同,听完事情的经过,激动万分的韩文林当即披上外衣,几乎是一路骑马狂奔,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燕京牢狱……
“赵女史……咱们又见面了……”
在暗牢里,借着油灯,韩文林看着被麻绳绑住手脚、正在用劲挣扎着的赵嫣不禁哈哈大笑,而在赵嫣身旁,早就是“战利品”和“阶下囚”的萧媞则坐在地上紧紧搂住赵珍珠,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嫣勉强苦笑一声,哽咽着“回敬”韩文林道:“呵呵……我被你们抓住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那当然……”韩文林也不客气,伸手捏了捏赵嫣的脸颊,接着才得意忘形地对她说道:
“没想到啊……赵女史你冰雪聪明,竟然也会自投罗网,这回大蒙古的心头大患终于解除了!”
赵嫣仰天长叹一声,两滴清泪从她的双眸中流出,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到脖颈上。这时候,她为自己鲁莽的决定后悔了,当初要是问一下小心谨慎的萧晴,或者去请示一下谢道清,那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来人……给本官好好招待一下赵嫣……”
赵嫣自己当然明白,韩文林所说的招待,指的是“大刑伺候”,这回,她亲手击毙了一个狱卒,还在中都附近隐藏了一架飞机……而为了得到她脑袋里“藏”着的各类火器设计方案和她隐藏的飞机,蒙古军必然会对她严刑拷打,甚至是让她尝尝砍手砍脚、剥皮抽筋的滋味……至于那帮狱卒和蒙古兵,自然是恨透了这个杀死打伤自己同僚的“凶手”,若是赵嫣不得好死,恐怕才符合他们的想法呢。
“慢……”
正当狱卒们准备将赵嫣拖出去受刑之时,赵嫣忽然停止了挣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并不过分请求:
“赵嫣自知死期将至,望……汝能放赵珍珠……回江南,留下我和萧媞任尔等处置……”
“啪!”
不等她说完,韩文林就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这下赵嫣终于彻底绝望了,在心里她不由得祈祷,若是自己这回能够侥幸捡回性命,从此之后她就改头换面,和谢道清一样遵守妇道,再也不莽撞行事了。
次日清晨,在焦虑不安中等待的燕京行省达鲁花赤牙剌洼赤终于从速浑察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他颇感“欣慰”的好消息:潜入中都的宋蛮子赵嫣已经束手就擒,对自己所犯下的“各种大罪”供认不讳!本来,在听闻落网的只是一介弱女子之后,牙剌洼赤本不打算留下活口,认为赵嫣这种女子,还是杀了了事……但韩文林求见时的一席话却让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赵嫣此女非同寻常,宋蛮子之火器全是出自她之手,若是能够加以利用,则有百利而无一害!请给下官数日时间,必可让其投效大朝,助大朝平定小宋!此亦为忽必烈元帅之意也!”
“甚好,韩大人……若是降服此女,当属奇功一件耳!”听了韩文林所言,牙剌洼赤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拿过了纸笔,半个时辰就用蒙古文写好了一道公文:
“若是此女弃暗投明,则命其在此签字画押,传之于天下,到时,就是其痴心妄想,也无济于事耳!”
“多谢大人……”
有了主子的命令,韩文林的狗胆自然就大了起来,为了逼迫赵嫣投降,他一回到燕京牢狱就命狱卒将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赵嫣拖到刑讯室由自己亲自审问。
“疼吗?”
在暗牢里,萧媞正小心地替已经被狱卒打得遍体鳞伤的赵嫣擦拭伤口,而陶盆里的水则已经被血水染红……至于赵嫣,除了微弱的喘息声外,她甚至连抬抬手都已经显得十分困难。
“我没事……”
一听到“没事”两字,萧媞不禁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一会之后,她才冷笑一声,对着“死不认输”的赵嫣说了句:
“还没事呢……都要死无全尸了还敢嘴硬?”正在萧媞说话的档口,牢门忽然被打开了,两个虎背熊腰的狱卒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来到了赵嫣面前,准备将她直接拖出去。
“放开她……”
萧媞挣扎着站起来试图保护赵嫣,然而她的一举一动注定都是徒劳,两个狱卒将赵嫣拖出暗牢之后,门就无情地落了锁。
韩文林坐在太师椅上,缓缓地端起放在木桌上的一杯茶,用茶水抿了抿嘴唇,然后才不慌不忙地盯了一眼被狱卒扔在地上的赵嫣。眼下,这个赵嫣已经被狱卒们折磨了一夜,早已经是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因此,在韩文林看来,这个时候正是她意志薄弱的时候,当下,趁热打铁对她进行招降或许正是时候……
“赵女史……汝这又是何苦呢?还不如就此洗心革面,弃暗投明吧……”
韩文林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平淡,但却将自己的本意表露无遗。至于赵嫣,她则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背叛宋朝投降鞑子,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韩文林的招降:
“放下……你的假面……吧……赵嫣……无才无德,……投效尔等……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