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敢嘴硬啊?”听清楚赵嫣所言之后,韩文林只是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接着,他就恶狠狠地瞪了赵嫣一眼,然后吩咐两侧的狱卒和蒙古兵道:
“给本官大刑伺候!记住……要在她的那张嫩脸划上几刀,让她此生再也无脸见人!”
“是!”
眼看自己的容颜即将不保,若是寻常女子,那还不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是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但出乎韩文林意料的是,赵嫣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至于胆小者应该有的反应,她身上则是一丁点也没显现。
“慢!”当狱卒们准备动手之际,韩文林忽然怒喝一声,叫停了他们。只见他慢腾腾地起身,走到了赵嫣的身旁,俯身下来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本来狱卒们以为,韩文林此举只是试试看赵嫣是否能再吃苦头,出乎意料的是,韩文林却呵呵一笑,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尔等下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来人,把电报机和密码本取来!”
狱卒们领命,纷纷退了出去。而蒙古兵除了一人去取电报机和密码本外,其他人则照常站在一旁,一来看着赵嫣,防止她自杀或者做出伤到韩文林之举,二来就是监视为了这个韩文林,提防他与赵嫣勾结,甚至是帮助赵嫣逃跑。
“泼水!”
“哗啦——”一阵水声过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赵嫣一下子就被彻底惊醒了。睁开眼睛后,她看见了一台已经被摔坏的电报机被放在了她的身旁,韩文林的手里则拿着一个小本,至于上边写的究竟是什么,她就一无所知了。
“赵女史,难道你不想让小宋国主赵与莒知道你的下落吗……若是想的话,本官给你数日时间,供你修复电报机,其他之事,咱暂且可以不提……”
“可……”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赵嫣还是勉强说服自己先答应下这件事。不过,接下来韩文林的举动却让她不由得对这次“交易”起了疑心……只见,韩文林将一张纸和一盒印泥丢在了她的面前,并亲自动手,不顾她的反抗就将她的食指牢牢摁在了印泥上,随后对着写满蒙古文的文书纸的右下角就是一按。
“赵女史,若是你想学萧媞执迷不悟,那你就等着成为大朝与小宋皆不能容下的过街老鼠吧……”
霎时,赵嫣似乎想到了,那张写满蒙古文的字应该是张投降书!而韩文林如此行事,就是要拿她赵嫣的名誉来作为修复电报机的担保……倘若她学萧媞把电报机给毁了,那么等待她的就将是投降书被公诸于世,到时候除了性命之忧外,她将因此彻底身败名裂。对于把自身名节看得比命还贵重的赵嫣来说,或许这个才是她的真正“死穴”。
“赵嫣……你怎么这么傻……”想到之后可能面临的悲惨下场,赵嫣怎么都不愿意原谅自己,若是还有力气,她或许真该血溅墙头,不给蒙古军以利用的机会……赵嫣这时的所思所想,对她还略有了解的韩文林当然是心知肚明:
“赵女史,别以为自杀就可以保全名节……若是你死了,到时本官自有招待,让你暴尸荒野……”
被独自“留”在临安府的萧晴,这个中秋节日子同样也不好过。自打赵嫣出走以来,宋廷上下几乎每日都在商议该如何应对即将在战力和武备都在自己之上的蒙古军……至于宫中,宫正司对于她萧晴的所谓“监视”和“查问”更是几乎一刻不停,简直就不亚于一场严酷的刑讯逼供。
“累死了……还是睡一觉吧。”
迷迷糊糊之中,萧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玫瑰椅上,身旁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宦官正手持木棒在来回踱步,显然是对她不怀好意。
“萧晴……快把赵贵妃的下落说出来,你也省得受罪……”
听闻这帮人又是要她“老实交代”赵嫣的下落,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萧晴不禁摇头苦笑,反唇相讥道:
“你们可真是对我不离不弃……对于赵嫣,我已经说得够多啦……”
“快说……”宦官们举起木棒,对着萧晴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乱打,打的同时,还不忘记继续强调她和赵嫣的关系,试图从她嘴里撬出东西:
“你和赵贵妃最为亲密,何尝会不知其下落?”
“啊……”萧晴忽然尖叫一声,从床上直接滚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冒了一身冷汗,刚才的逼供,不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正当萧晴忙着整理床铺之时,徐姈一声不吭地跑到了她的身后,躲了片刻才忽然跳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背:
“萧晴姐姐,圣人召你前去……”
“谢道清?她找我做什么?”萧晴不解,在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时候谢道清找她,不是为了刁难她就是为了问问赵嫣的下落……若是如此,那她可就惨了。
“快去吧……不然我们就得等着被惩罚了!”
在徐姈的拉扯下,萧晴只得独自前去面见对自己不知是何态度的谢道清。中秋夜的月光虽然依旧如故,民间也依旧那样地人声鼎沸,可凤凰山上的人却已经无心欣赏,令冷月不由得增添了一份寂寥。
“坐吧……”
“多谢了……”
在慈元殿的一间卧房内,谢道清屏退了其他宫女,只剩下了她们在一起交谈。沉默了一会儿,萧晴总算是打破了沉寂:
“敢问皇后,是否忧虑于赵嫣出走?”
“哎……这个赵嫣,依旧如此桀骜不驯,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今,朝廷最担心的还是火器的秘密为鞑子所知……”
谢道清的话可谓是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那些朝臣们想说的话。萧晴听罢只是轻声苦笑,径直起身走到窗前:
“如此一来,大宋危矣!若是可以用我换回赵嫣,我也心甘情愿……”
谢道清那雪白的脸几乎是波澜不惊,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后,说道:
“只怕……鞑子已经将赵嫣当做奇珍异宝,不肯放手了……至于你,难道你比赵嫣还能吸引鞑子不成?忽必烈若是要交换人质,只怕本后是难以幸免了……”
“圣人何出此言?”
但是,不论萧晴怎么问,谢道清都始终不想说出自己这一判断的来由。或者,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亦或者,那只是冥冥之中对于自己未来命运的感觉。
“圣人勿忧,朝廷自会有所对策……”
宋廷上下惴惴不安地等待了半月之后,一匹快马从中都疾驰而来,渡过长江之后直接进入了行在临安。原来,那匹马上的骑马者正是蒙古军的使者,此次前来临安别无其他,正是奉了忽必烈的命令,与宋朝就赵嫣之事进行“议和”。
“忽必烈元帅亦知,赵女史乃当世奇人,举世无双……若是要大朝将其送还,恐无可能……”
“呸!狗贼,竟敢如此藐视大宋?”一听忽必烈的打算,负责接待蒙古使者的宋朝宰执郑清之不禁大怒,想要命令士卒把这小子当场宰了。不过这时,吴潜却一把抓住了郑清之的衣袖,示意他别急着发怒,以免将大宋的底牌全给提前亮出。
“如此说来,贵国是想向大宋索要岁币?”
使者听罢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阵得意忘形地大笑:
“哈哈,忽必烈元帅说了,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匹绢,另外割让长江以北给大朝,做到这些,方可送还赵女史和萧媞母女……”
面对不可一世的蒙古使者,吴潜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贵国索要甚多,恐朝廷廷议无法通过,若是贵国真有和谈之意,乃是天下苍生之幸也!”
“好……在下就静候佳音!不过,为了和谈起见,忽必烈元帅有一条件,只要尔等满足即可送还赵女史,不知可否说出?”
“请讲!”郑清之一拱手,示意对方可以直言不讳。有了他的“保证”,使者索性也豁出去了,将忽必烈本来的意思给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
“只要你们宋国以宰执大臣为质,赵女史即可归国!”
“还挺强硬啊……”郑清之抿了抿嘴唇,老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若是如此,则我方难以接受……不过本官还是愿意代为传达!”
当夜,郑清之和吴潜就把忽必烈的要求全盘告知了赵昀,听了这些,赵昀的脸霎时就扭曲了,只见他将桌上的奏本用手扫到地上,接着就是一声叹息:
“靖康之时,金国亦曾提出,以宰执亲王为人质,使我大宋蒙羞,没曾想,朕统御天下十余载,竟也要如此接受鞑子羞辱……”
“陛下勿忧,若是鞑子不愿归还赵嫣,我大宋军队照样可以拱卫行在!”
对于吴潜所言,郑清之想都没想当即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倘若如此,则万一赵嫣背叛朝廷,火器等奇技淫巧必将为鞑子所得,到时大宋亡国,可谓是近在眼前!当今之计,还是早日将其救回为妙,至于萧媞,何足道哉?”
对此,赵昀也是深以为然:“甚好,鞑子使者之请,还容明日朝廷再议吧!”
对于如此棘手之事,赵昀毫不客气地就将其“踢”给了朝廷的衮衮诸公,要他们去拿主意。至于朝臣,他们这回除了暗暗叫苦之外,估计也将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陛下,依臣之见,我大宋自艺祖以来,以优容士大夫著称于世,故臣以为,绝不可为一介女流,以宰执大臣为质,否则必将令士人寒心……”
朝堂之上,史嵩之的弟弟、资政殿大学士兼绍兴知府(注:史嵩之成为宰执之后,史岩之为了避嫌只能辞官回乡,直至淳祐二年方才重新露面成为绍兴知府、资政殿大学士)史岩之对于忽必烈提出的议和条件可以说是嗤之以鼻,与他兄长主张继续与蒙古谈判相反,史岩之认为当今之计,唯有对鞑子表示强硬,方能维护大宋国威。
“不可……宰执大臣乃皇上之肱骨,岂能随意充当人质?更何况,赵嫣一向藐视宫规,不守妇道,用宰执将其换回,岂不是贻笑大方?”
“宰执手握权柄,且知我大宋虚实,断不可为人质……”
面对朝臣们的激烈反对,赵昀也无法弹压。不过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头,却将廷议的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陛下,若是鞑酋忽必烈一定要人质,那也未必定要宰执大臣……”
赵昀放眼望去,原来,提出此言的人正站在后排,乃是刚刚进京为官的徐谓礼。此人以敬小慎微而著称于官场,自从做官以来,他就将自己的履历,官职全都记录下来,而日后,他的家人会将其随葬,成为研究宋史的宝贵材料——《武义南宋徐谓礼文书》……而在他那个时代,人们对于他的了解就是,这个家伙不仅谨慎,而且还擅长算命占卜,是官吏队伍中一个不折不扣的“半仙”,而且还曾经给贾似道算过命。
“爱卿有何高见?”
徐谓礼抚须笑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若是鞑酋忽必烈真要以宰执为人质,臣以为,可从陛下宫中选择与赵贵妃地位类似的妃嫔送去为质,则不失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