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吧!”
赵珍珠摇了摇头,抬头看了杨蓁一眼,虽然,她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但是,毕竟能够重新看见她了,赵珍珠仍旧忍不住哭了:
“本来,我还以为眼睛彻底瞎了,没想到,我还有稍微恢复视力的那一天,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呵呵,公主殿下大富大贵,岂是我等能比拟的?”
杨蔳刚想偷笑,却不想,一听到她的声音,赵珍珠只是瞪了她一眼,嗔怪道:
“我都成这副狼狈相了,又何来的大富大贵?你呀,说话也得讲些分寸吧?”
杨蔳吐了吐舌尖,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杨蓁则悄悄地踢了她一脚,而后,示意她和自己一起来到了窗边: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如今,社稷落到这步田地,你我都有罪责,要是再说,恐怕又有人要闲话了!”
“怎么会呢?”
杨蔳依旧是不屑一顾,并没有把她姐姐的话当回事:
“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难道,你想将我卖了不成?”
“想多了吧?我出卖你,难道会得到什么赏赐不成?”
潼川府路,重庆府。
祥兴元年年底,经过元军的几十次猛烈进攻,川东最后的重镇重庆陷落,大宋四川制置大使张珏率领数百残兵撤往合州钓鱼城。
对于张珏下一步的举动,通过内奸告密,元军早已经是了如指掌,于是乎,为了阻止张珏逃亡钓鱼城与王立合兵一处,元军当即组织了三万大军,在张珏的身后紧追不舍,同时,命令在重庆附近的其他地方分散作战的元军(主要是探马赤军)迅速集结,准备将张珏的残部一网打尽。
“驾——”
“张制置,再过十几里路,我们就可以到钓鱼城了!”
“是啊,只要能够与合州的守军会合,纵然鞑子有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宋军一路疾驰,渡过了嘉陵江之后,钓鱼城已然是近在咫尺,已然是触手可及,然而,此刻的张珏不知,他再也无法回到自己曾经浴血奋战过的钓鱼城了,因为,在前往钓鱼城的那短短的十几里路上,已经聚集了数千元兵,牢牢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快点,都别掉队了!”
“是,将军!”
张珏拉了拉缰绳,催动战马继续前进,紧接着,数十个宋军骑兵也随后跟进,很快,他们就转过了一处拐弯,刹那间,元军就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他们径直涌了过来。
“蛮子张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呸,我乃大宋朝廷命官,岂有投敌卖国之理?”
说完这,张珏挺枪便刺,将元军将领斩于马下。见此情景,元军士卒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应战,眨眼间,就将张珏和他的座骑团团围住。
“鞑子汉奸,去死吧!”
张珏勇猛无比,骑着马在元军阵中纵横驰骋,一连捅杀了几十个元兵,见此情景,元军阵中一个文官模样的儒生摇了摇头,说道:
“真是愚不可及,事到如今,一味地负隅顽抗,又有何用?”
说这话的那个儒生,正是蒙元的领西川行枢密院事李德辉。他早已经看出,虽然张珏宛如西楚霸王再世,元军根本无法阻挡他,然而,眼下宋军士卒已然伤亡殆尽,剩下的不过区区数人而已,而元军的兵员则是源源不断,再打下去,张珏也一定会战死或是被俘。
“来人,取铜皮喇叭来!”
李德辉接过喇叭,用尽全力,对着正在元军阵中拼死冲杀的张珏吼道:
“张将军,你的勇气,在下十分佩服,只是而今,亡宋大势已去,汝纵使有霸王之勇、诸葛孔明之智,又怎能突出重围?而今,君臣大义,汝亦尽之,不如投降大元……”
“呸——”
张珏呸了一口,举起长枪向着马下的一个元兵捅去,霎时,那个元兵就口中喷血,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同伴遍地的死尸,元军士卒不住地后退,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张珏,生怕因此丢了小命。
“狗贼,拿命来!”
张珏怒吼一声,挺枪杀向了阵中央的李德辉,眼瞅着,如同恶狼一般的张珏催马离李德辉越来越近,元军方面终于慌了,赶忙搬出了持有步枪的精锐士卒。
“射击——”
“砰砰砰——”
枪响之后,张珏胸口和手臂中弹,无力地丢下长枪,松开了手里的缰绳……而后,看着坠马的敌人,元军士卒大喜过望,急忙一哄而上,将张珏五花大绑,押送上马。
“启禀大人,如今四川大部已平,剩下者,唯有钓鱼城、凌霄城、播州三地,不知,大人可有意一鼓作气,将其扫平?”
“如此这般,岂不是又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面对极力请战的部下,李德辉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如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劝降宋军为好,如此,不仅可以免除战祸,还可收揽人心!”
元军的劝降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合州安抚使王立和播州安抚使杨邦宪的手中,此刻,看着手里的劝降书,两个人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十六年的抵抗,最终换来的却是弹尽粮绝,如今,是要保全全城性命,还是要选择忠于江山社稷,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王立和杨邦宪,此刻却变得犹豫不决,不知该跨出哪一步。
“如今,我等已经没了退路,钓鱼城历经两年围困,城中已经弹尽粮绝,若是再打下去,只怕,全城数万生灵,都将毁于一旦啊!”
钓鱼城内,王立召集众人商议对策,面对着元军的劝降书,宋军将领们大多选择了坚决反对,主张与元军血战到底。
“呸,王立,倘若你真敢投降,老子就亲手毙了你!”
王立话音刚落,一个魁梧的将领霍然而起,拔出手枪,指着王立的额头,吼道:
“汝想做汉奸吗?要是你敢,不用我动手,全城军民自会行动,将汝碾为齑粉!”
“事到如今,弹尽粮绝,你又有什么本钱与鞑子打下去?如今,也只有牺牲我一人,保全全城生灵了!”
王立也不退缩,刚想拔枪,几个将领赶忙上前,夺下了他们手中的枪,将他们拉开了。
“大人,既然是为了全城生灵,那,还是忍辱负重,我等支持大人便是!”
王立愕然,看着这些将领坚毅的目光,刹那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难道,你们就不肯和我一起投降?”
“大人,人各有志,我等再也不能追随大人了,还望见谅!”
会后,王立正式致电李德辉,请求与忽必烈直接谈判,条件是不杀钓鱼城的任何一人,作为回报,他将打开钓鱼城紧闭了三十六年的城门,向元军投降。
“甚好,还不速速禀报陛下!”
李德辉大喜过望,急忙联系了忽必烈,请示对于钓鱼城的政策,虽说,蒙哥临死前有令“如克此城,当尽屠之”,但是,迫于钓鱼城实在难以打下,忽必烈也别无选择,只能下令特许不屠城,并同意王立开城投降。
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元月初三,在向宋廷发出诀别电报之后,王立率领钓鱼城军民正式投降,与此同时,不愿降元的三十六位将领,选择了自杀殉国。
对此,赵珍珠力排众议,主张不要谴责钓鱼城的投降,而是应该铭记钓鱼城在三十六年来为大宋尽忠,将这些英烈的名字,永远地流传下去。
遵义军方面,杨邦宪依旧在思索,与王立截然相反,此刻,杨邦宪的还可以选择乘坐飞机撤离大陆,飞往流球,只不过,飞机只有一架,只能搭载三个人而已。
“父亲,刘书妍派人来问我等何时出发……不知,我等可否回答?”
“再等等!”
面对儿子杨汉英的询问,杨邦宪走进家庙,看着历代祖先的牌位,仍旧是犹豫不决。
“自大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先祖杨端击败南诏,光复播州以来,我们杨氏,在此已经开枝散叶四百年了,而今,大宋气数已尽,我等也唯有尽忠守节,为大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父亲!既然这样,何苦不选择保全全城百姓?”
“汉英,你还小,你不懂!”
杨邦宪咬了咬牙,一幕幕往事,在他的眼前浮现着,想起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这个坚强刚毅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怮与无奈,老泪纵横。
“儿啊,为父的,如今要和你告别了,等我到达流球之后,你就以播州向元军请降,务必保全一城生灵的性命!为父的,既然身为大宋臣子,就是死,也要做大宋之魂……”
说完这,杨邦宪就掏出了播州安抚使的大印,将其交给了杨汉英,最后一次向祖先的牌位行了跪拜之礼,然后,转身离去。
中午时分,在晴朗的天空中,刘书妍驾驶飞机缓缓爬升,一路向东飞去,坐在机舱里的杨邦宪就这样告别了大陆,当他最后一次俯瞰眼底的播州河山时,心情无限怆然……
……
“赵嫣,播州安抚使杨邦宪抛下妻儿,乘坐飞机离开播州,于傍晚时分到达流球州!”
说完这,萧媞忽然换了副忧愁的脸孔,说道:
“钓鱼城也投降了,看来……这次大宋的气数,是真的尽了……”
萧媞叹息不已,她觉得,再过不久,崖山海战就将打响,而她大半生费尽心血,想要改变的一切,终究,还是在她的眼前发生了。
“难道说,纵使我能够预知历史的走向,终究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吗?”
“萧媞,或许,我们最终还是无法与命运斗争,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赵嫣不禁有些茫然,眼下,她们早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连大陆都无法踏足,在崖山这个小岛上,她们只能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萧媞,明天珍珠她就要启程南下了,你还是跟她去好了,别打算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
“这?”
听了赵嫣的话,萧媞愕然,沉吟片刻,她还是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说道: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算了,要不,你也和我一起走好了,前边,陈宜中不是也离开了行朝,南下前往占城了吗?”
“不,你应该和赵珍珠一起去,这里有萧晴在,你就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