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鲜血中绽放的一朵花
作者:一碟菜      更新:2020-03-22 08:09      字数:4062

白汜离开这个古怪的胖子,回到了篝火的另一旁。

“那家伙是谁?你认识?”王离巷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道。

“不认识,但是他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你还有水果可吃?”白汜惊讶道,难道胡须男他们一行人在逃亡的路上,还顺道洗劫了水果店?

“我自己带的,作为一个贵族。吃完晚饭怎么能没有餐后水果。也就只有你们澳萨人每餐只吃肉和主食,连甜点都没有。”王离巷鄙夷的看了一眼来自澳萨的平民好友。

“事实上我们有甜点,不过算了。”白汜嘀咕道。又用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真正到了战场上他才发现,自己刻的“入梦”阵一点实用性都没有,还不如随手刻一个一级的火球阵,甚至诱声阵(十分常见的一级炼金阵,唯一功效就是激活后可以播放事先录好的声音,多于用给他人留言之类的)管用。想到那天徐海烟随手就是一个攻击性炼金阵,而自己只能拎着匕首乱砍,他心里就莫名的烦躁。

询问王离巷才得知,他比白汜早醒了几个小时,期间一直在和胡须男攀谈所以得到了很多情报。胡须男一行人原计划是去瓦勒,现在到了瓦勒发现这里也并不安全,便打算改道去澳萨避难。他们有一辆路上捡来的大巴车和不少食物,撑到澳萨是肯定没问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白汜和王离巷要不要跟他们回澳萨。

理论上来说,指挥官柳回把包括他们二人在内的搜索小队指派给了徐海烟负责,而徐海烟又跑了,他们现在没有领导的情况下回澳萨并不算逃兵,甚至还可能因为作战英勇而得到封赏。他们已经比其他同学要幸运的多了,完全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

于是白汜找到胡须男,表达了一下对他的感激之情,并且表示愿意和他们一同前去澳萨。胡须男当然大喜过望,他们一行人都是新罗人,冒然去澳萨避难,就算两城历来交好也会引起澳萨方面的猜疑,这下有白汜和王离巷两个黎明堡学生打头,麻烦和刁难会少的多,而且他在救起昏迷的二人时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那满地的尸体宣告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胡须男自问要是换了他自己在那里是活不下去的,所有对二人也是有些忌讳。要是他知道那些怪物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一个女孩所杀,他们和其他同学只不过打打下手而已,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们这么讲理。

而且白汜觉得应该尽快回黎明堡向学校方面报告有关于柳回和徐海烟的事,早先他对徐海烟的好印象现在自然烟消云散,而且关于柳回学长..

白汜皱了皱眉,下意识瞥了一眼王离巷的方向。

他总觉得柳回学长这个人浑身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原本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宪兵队长官离奇失踪,作为新的指挥官他又下达了数个让人莫名其妙的错误指令。

而王离巷虽然一直大大咧咧的没有正形,但毕竟是汉和城出来的贵族,见识不是他这种乡下小民可以比的。

算了,路上有机会再问问吧,他撇了撇嘴。那花花公子现在忙着勾搭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娇小的身姿让人有一种天生的保护欲望。而那女孩的男伴,现在正苦苦哀求胡须男,想让他们带着他顺路去一趟附近一个叫维玛的小镇,似乎放心不下他生活在那里的父母。

天已经快亮了,实际上白汜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只不过北方的白天时间都较短,大约八点天才会亮的透彻。

远处传来一声略带哭腔的哀鸣,看起来胡须男还是拒绝了那年轻男孩的请求。

虽然那维玛镇似乎就在附近,但白汜一行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胡须男等人携带的武器也在一路上基本消耗殆尽,而白汜和王离巷之前更是沦落到用匕首跟怪物肉搏的境地,这时候去接近一个曾经有大量人口的小镇,无疑于给那里的怪物送早餐。

他走过去拍着那男孩的肩膀安慰他,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显得有些无力,两个日常行动都困难的老人,怎么在着这该死的末日中活下去?他看着男孩肩膀无声的抖动着,一滴滴泪珠顺着被血污填满的衣领向下滑落。

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想,等这次怪物浪潮彻底结束以后,还有多少议员有资格站在议会的自由之秤大厅中大放厥词?浪潮的中心——新罗城的周边村庄几乎被屠戮一空,甚至连新罗城自己都自身难保,就算他们熬过这次末日,恐怕也将成为六大城中最弱小的那个。

于是他们一行人在稍作休整后,就踏上了返回澳萨的旅程。与此同时在这片战场的另一边,鲜血和厮杀的正中心——

“呸。”一个身着黎明堡制服的壮汉将手中的尸体狠狠扔在地上,又仍不解气的吐了口口水在上面。

“柳回,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嘿,宪兵团的那小官儿是被你杀了吧?”他朝面前的一道身影喝骂着,那身影站的笔直,明明身处战场却没沾惹一丁点儿鲜血。

被那壮汉扔在地上的“尸体”(如果被撕碎成四块的残骸也能称之为尸体的话。)同样身着黎明堡制服,在它身边还躺着无数被虐杀得无法辨认的尸体。

“告诉我,看着你的追随者被我撕碎是什么感觉?”壮汉大笑道,在他手背上一个粗犷的奇特纹身在血污中缓缓蠕动着。

而对方并没有回话,还是那么安静的看着他,眼神中依稀有些跳动的喜悦。

“贱种。”他继续冷冷的辱骂道,对方对他的无视让他感到出奇得愤怒,他需要鲜血来抚慰自己剧烈挣扎得心脏。

“海山棠。”对面那笔直身影终于开口了,刀削过一般的轻薄嘴唇中,冷冰冰得吐出三个字。

“你该叫我二少爷。”壮汉不甘示弱,口中仿佛喷出烈火。

“我早就不是海山家的人了,何来二少爷这一说儿。”

“你生是海山家的人,死是海山家的魂。”

“那按规矩,你也得叫我一声哥。”柳回把手放到剑柄上,眼神中剑气纵横。

“哈哈哈哈。”大汉大笑,随风敞开的衣襟暴露出一副满是伤疤和纹身的壮硕身躯。

“去死!”他一拳重重击向柳回,手背上的纹身迅速蠕动着,空气中的鲜血在他身后不断的凝结,最后汇聚成一把撒发着腥气的巨斧。

“你是海山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后代,跟我走。我会给你一切,比海山家给你的多得多。”依旧是冷冰冰的话语砸在地上,柳回向后轻轻一跳躲开那击重拳,拳风吹得他身后的披风一阵激荡。

“放肆!”壮汉转身一把提起鲜血巨斧向柳回横切过去,被划开的空气发出宛若厉鬼哭泣的悲鸣声。

“海山家注定会被取代。不追随我你的生命就毫无意义。考虑一下吧。”柳回矮身闪过巨斧,溅起的血珠飘落在他脸上,让他皱了皱眉头。

“你想把这次新兵全军覆没得黑锅甩给原本负责指挥的海山,你以为我不知道?”然而柳回还没站定身子,一只昂贵的军靴就朝他门面袭来。

“一个连永久炼金阵都买不起的贱种,还想挑战你的主子?”海山棠胸口的纹身又是一阵激荡,地面那一层鲜血开始翻腾,突破了重力向上而行,直戳柳回的心脏。

“两面夹攻,躲来看看啊小老鼠。”他大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那侮辱了海山之名的哥哥,惨死在自己靴下。

一道剑光闪过,柳回那始终按在剑柄上的手指,终于动了。

素来爱洁的他翻身冲入那一片鲜血,险而又险的避开心脏要害。海山棠召唤出的血雾穿透了他的下腹,却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用自己下腹受伤的代价,换来了暂时的安全。

接着他反手拔出一直匍匐在他左腰的那柄细剑,原本看起来乖巧可人,似乎是大家闺秀用来防身的近击细剑,在柳回手中变为了蛮荒中踏云而来的凶兽。

“噗呲。”这是利器穿透肌肉和脂肪的声音。

但这只是第一声,接下来如同在冰雹中痛哭的屋棚,无法计数的哀嚎声从海山棠身上发出。

曾经柳回的花剑恩师就曾问过他,为什么柳回练剑只练一个刺击,他说他练剑是为了杀人,刺是最简洁最省力的杀人剑法。

“那要是一下刺不死呢?”恩师花白的头发历历在目,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弟子问道。

“那多刺几下便是了。”他看着恩师笑道,他只会对亲近的人笑,他笑起来如同绽放的花儿般好看。就算在他手刃自己恩师时,他也是这般对恩师笑着的。

海山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呆滞的看着自己完美的身体,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无数剑孔。

“贱种....”他慢慢退后,看着对面站立在一片血泊中的笔直身影。

柳回左手按着腹部的伤口,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海山家的二少爷。

“我没有学炼金术是因为它太麻烦了,杀人这种事,刺一下就好了。”他缓缓向海山棠走去,越过了地上几具新生的尸体。

“我也没有把黑锅甩给海山,那也太便宜你们了。”柳回一步步靠近,而海山棠已经失去了后退的力气,他只能就这么坐在鲜血中迎来自己的终结。

“议会这个机构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澳萨需要摆脱议会才能存活,澳萨民众需要对议会的怒火。”柳回用一直没有动过的左手,拔出另一把细剑。

“而你就是另外一个惊喜了,虽然海山一直负责澳萨的军事力量。但是没有想到那老头子舍得把你塞进支援军。”柳回在提到那老头子时,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我海山家的子孙,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们可不同。“海山棠又接着嘲笑道:“所以你把整整几千个新生送去地狱?就为了激起那些老百姓的怒火?”,鲜血从他嘴角滑落,又被他生生咽下。

“那些贱民关心油盐更甚于大义,你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会看着报纸呜咽一下这些逝去的年轻生命,有些大妈或许还会拿着手帕擦几滴眼泪。然后就这样了,澳萨还是以前的澳萨,议会还是会高高的站在那该死的城市上。贱种,你什么都不会改变。”他持续的笑着,血沫和惨白开始涌上他的脸颊。但他毫不在意,就这么狂妄的嘲笑着自己面前的私生子。

柳回毫不在意的替他抹去脸上的血沫:“最后问你一次,小棠。你愿不愿意追随我?”语气出奇的温柔。

“呸。”

“可惜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可是感情很好的。”他对弟弟笑道,如同绽放的花儿一样好看。

下一刻,一把精致细剑穿透了海山棠的喉咙。

曾经在柳回生母还没有因为不堪受辱而离开海山家时,年幼的柳回和海山棠感情十分要好。在家里青黄不接之际,海山棠还瞒着家里给柳回送过吃食。

然而如今,那壮硕的身躯终究还是轰然倒塌,陷入这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的战场中沉沉睡去。

一道有些孤单的身影蹒跚在战场上,似乎是身上带伤,他朝着远方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在走了不知多远后,他停下来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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