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远脸露为难之色:“不瞒大人,城中主要的收入来源祭英税和其他商机缴纳税赋向来由守城的诸位将军掌管支配,府衙一年之中也没有多少税银……”
“祭英税?”
“大人有所不知,这是由南海侯向朝廷奏报批准征收的,为抚恤十年前在燕城陷落之时战死沙场的众多将士家属而设立。”
“这一年之中能收上来多少?”
青山远说:“城民缴纳祭英税热情高涨,体现出了拥护爱戴南海侯的民心,所以每年都在以三成的增长速度在增加,到如今,每年能收上来十五万两黄金的祭英税。”
“县府衙门能支配的有多少?”
“一千两黄金。”
流云风沉默了片刻,说:“费用的问题你不用操心,本官要的就是气派,在城中贴出告示,以武力定良才,但凡勇武之士,不管出身地位,均可参加招募。”
青山远躬身说:“下官这就着人贴出告示招募。”
“有劳青主薄了,另外,让人将门外的鸣冤鼓立起来。”
青山远应了声是后,带着那名黑衣护卫告辞而去。
……
目送青山远离开之后,流云风这才将目光移到杜三的身上,笑着问:“杜三哥刚刚好像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杜三沉由始至终都在看着他,眼睛之中闪烁着审慎的光芒,似乎想要从流云风的一举一动之中看出点蛛丝马迹。
但最终他放弃了,以他多年饱经官场尔虞我诈的阅历,依旧无法看透这个儒衣少年是奸是忠,是正是邪。
光是流云世家弟子这个头悬,就足以打消他在城门口生出的一丝希望。
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儒门少年,又何尝不是一个知书识礼,礼贤下士的青年才俊,让人一见倾心,可最后,让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的,也正是这样一个人。
但他又似乎从这年轻县令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过的真诚。
思索再三,终于一咬牙,说:“小人想提醒大人,门口鸣冤的人,并非真正的墨门弟子。”
“哦?此话怎讲?”
“他脸上的伤痕是用特殊胶水制作粘上去,虽然惟妙惟肖,但身上流露的气息却非墨门剑意。”
流云风眼中带着笑意:“看来杜三哥对墨门剑术也颇有研究。”
“不瞒大人,小人曾任前燕城守将青山近将军麾下骁骑都尉,蒙青山近将军恩情,教习武艺,略懂些墨门剑术的皮毛,十年前燕城破后,便获罪至今。”
“青山近?”流云风眼前浮现出青山远的容貌,“这燕城主薄青山远跟这前将军是什么关系?”
杜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此人是青山近将军同父异母的兄弟。”
流云风看他神情,心中已猜出个大概。
杜三又说:“上一任胡县令到任之时,也有假冒的墨门子弟击鼓喊冤,结果被青山远以禁墨令为由,逼县令把鼓卸下当了马槽,成了一时笑柄,在任数年,再没有一个人前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最后这胡县令因毫无政绩被鸿福康以引起民愤为由上奏到朝廷,贬为了庶民。”
流云风静静地听完,问:“杜三哥可知我让青主薄招募捕快的用意?”
杜三想了想说:“所谓独木难支,大人虽是流云子弟,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只怕也难有作为,燕城虽为边塞之城,却汇聚了来自东南本北各地的能人异士,若能招募为己用,大人施行起政令来也有所依托,只不过想要借此对燕城格局造成什么影响,只怕光凭几个捕快也无济于事……”
流云风笑道:“凡事皆无定数,势在人为,杜三哥如此人才,在捕兽营中着实委屈了些,可有意入职我府衙?”
杜三一愣,“大人厚爱,只是我一个戴罪之人,又属城防军编制,怕没有资格……”
“你不是已经捕足了一百头闪雷兽吗,以大周律法,立下如此功劳,有谁还敢把你当成罪人?既是有功之士,只要才能出众,我自当择才任用,不管出身来历。”
杜三听出他言外之意,却并没有表现出激动神色,依旧保持着镇静,显现出极为优秀的克制力,说:“没有军功记录在案,我始终是个罪人,只怕鸿福康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捕兽营。”
流云风笑问:“若能让你和你这帮兄弟恢复自由之身,你是否愿意到我县衙府中任职?”
杜三眼中精光闪过,盯着流云风:“大人此话当真?”
“你看我像是一个信口胡诌的人吗?”
杜三沉吟片刻,一咬牙:“若真能让我这帮苦命的兄弟恢复自由之身,杜三便是把这条命交给大人又有何妨。”
流云风哈哈一笑,转身朝贺兰雪说了句:“将府中打扫干净。”
贺兰雪恨得玉齿都快咬碎,狠狠瞪着他,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让一旁的杜三也不禁暗自好奇这雪族女奴到底是何身份,换作是城中女奴,连抬眼看主人的勇气都没有。
流云风却视若无睹,转头对杜三说:“杜三哥,你随我来。”
……
两人一同出了府衙,在杜三的引领下,来到热闹街市,买了数十坛好酒和一整头牛分量的熟肉,足足装了两辆马车,朝西城郊外捕兽营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流云风向杜三问起了捕兽营的事。
“捕兽营死亡率极高,人多的时候达到上千人,现在幸存的也就有一百多人,编制上隶属西门守军,由西督门李敢调配……”
“燕城可有府军编制?”
“自从十年前青山近将军被朝廷斩首之后再无府军,府军并入城防,兵权全由鸿福康一人掌控,只留下城防军,为的是防止再次出现指挥不明,一军两帅的情况……”
流云风安静地听着。
这时,车窗外传来吵杂的声音,流云风掀开窗帘一看,只见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几百名全身武装的城防军,手执利刃长矛,排出进攻阵型,将不远处数千面色悲愤,手执锄头棒棍铁锅等简陋器具的贫民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