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赐也不再隐瞒,按照早先打定的主意,直接将这些年来,从他爹胡德禄还活着的时候,把兆司晨侵占胡家铺面财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而这些事情,在胡德禄死后的一段时间,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进行的。
兆司晨越听越是心惊,他始终觉得自己首尾做得非常干净,根本就没留下什么破绽!又或者胡天赐当时刚刚接手,很多事情未必就清楚!况且连自己那个铁公鸡著称的姐夫都没能发现这些事情,怎么他这个接手生意不过半年多的小子就查出来几乎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银钱的数目也几乎分毫不差,这也太吓人了!
他中间几度想要说话辩解,然而却都被同样震惊的兆司梅挡住,最后干脆就将他踢到了一边,只听儿子的讲述。
而兆司晨也发现,自己在这个小兔崽子列出的条目前,也没有了辩解的余地。他只能希望自己的糊涂姐姐再帮自己一把,至少不要把自己赶了出去!不然一家人可怎么活!自己是有些钱借给了牛子厚,可如今没了胡家做靠山,自己就更没有可能从牛子厚的手中得到那酒楼,能要回那些钱就已经不错了,可中间这段日子可怎么过!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爬了过去,死死的保住兆司梅的腿,任她如何的厌恶,都绝不松手!
“娘,就连他借给牛子厚的钱也是靠着这些手段弄出来的,不然就以他的年奉加上分红,还有您平日里给他的家用,按照他平日的挥霍,怎么可能有这些钱!
而且那牛子厚,您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是禾青的至交好友,那酒楼的本钱里就有禾青的!您不见邱志半年前是什么光景,自从结识了禾青之后又是什么光景!禾青带来许多的神仙一样的修者,让邱志俨然成了潆水城商家的领袖!
牛子厚一座酒楼而已,为何如此的兴旺,不也是靠着这些修者!那修者还把自己的弟子留在牛子厚那里,这是多深的交情,舅舅还要去打他酒楼的主意,这是嫌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
本来禾青是为了咱家的事情而来,是舅舅不念人家送爹的骨殖回来的情分,闹着要去报官,才得罪了人家,让那个邱志得了便宜!如今再得罪了牛子厚,您想想还不明白吗!“
胡天赐最终还是没把猜测的,兆司晨当初闹着要报官的心思说出来,怕彻底伤了娘的心!他当初不过就是欺自己年轻,没有经手过生意,不懂人情世故,娘又糊涂,到时候报官之后上下其手,彻底将自家的产业变成了他兆家的!
“姐姐,弟弟是什么品性您不知道吗?我哪里有那么多的坏心思,得罪禾青纯属无意,真真就是为了姐夫,担心他是被奸人所害!禾青那个样子,不光是弟弟我,又有几个见过的,怎知他是好人坏人!
咱们爹娘死的早,我是您一手拉扯大的,让我娶妻生子!桂芬和智用可都是念您的好啊!你和姐夫,还有天赐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姐夫出了事情,我也是着急!天赐又小,我怕他担不起事情,这才要报官,查清事情的缘由,并非是故意要得罪那个什么禾青!
姐姐啊,您看着我长大,这个时候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兆司晨哭天抢地,没个男人样子,让胡天赐对他更加的厌恶。
然而兆司梅被他说动了心肠,想着小时候,两个人相依为命!弟弟年幼,全靠自己做些针线,给人缝补洗涮养活,每每他摸着自己满是裂口的手,心疼的给自己吹,奶声奶气的问自己疼不疼,就觉得吃再多的苦都愿意!记得自己被村里的泼皮欺负,刚刚几岁的司晨拿着烧火棍使劲的打,竟然将那泼皮打的昏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见自己姐弟两个!
后来,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个货郎的胡德禄,胡德禄对幼弟也是疼爱有加,虽然抠门儿了些,却每每回家的时候,放下担子,就先掏出糖来给司晨,不顾劳累和他在院子追来追去。
再后来家里有钱了,在潆水城买了房子,乡下置了地,开了几家铺子,又有了天赐,反而没有以前那种心情了!
兆司梅也是哭成了泪人,“爹啊,娘啊,你们怎么就真么狠心扔下我们姐弟两个啊!胡德禄你个老鳖孙,贪财把自己贪死了吧,让你在家里看着铺子,让伙计们去就是了,你非说再去一次,以后想再去也跑不动了,结果就把自己搭了进去!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偏偏司晨不争气……”
哭着哭着,兆司梅狠狠的朝着兆司晨打了起来。
“姐,你打死我吧,我好去找咱的爹娘!”兆司晨拼命的向上凑着。
兆司梅哀嚎一声,就抱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弟弟痛苦了起来。
一些家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纷纷跑过来,只一露头就被胡天赐狠狠的瞪了回去!虽然胡天赐不似胡德禄那样刻薄,但这些人还是有些害怕这位少主人,一个个躲在远处悄悄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天赐看着哭做一团的兆司晨,也是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见他们姐弟两个哭成这样,心里又是气愤,又是伤心,担心娘哭坏了身子,也是赶忙上前劝慰。
快意楼里横七竖八的住满了人,早就没有了生意,牛子厚依旧磨蹭到了深夜!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大玉儿,抵押酒楼的事情对于大玉儿来说,估计算不上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自己的心里!
自从魔族包围了潆水城,各地魔族的消息纷至沓来,无一不说明神皇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行动。牛子厚问过燕儿,据说自从在云顶遇到羽家的人和谢家的人之后,穆心禅等人就再也没有片纸只言传回来,这让他不由得更加的担心!
看魔族的态势,无论是穆心禅等人,还是苍仲容,还有其他寻觅神皇踪迹的人都没能找到他,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了!看着那些涌进成来的难民,再看看潆水城外,苍茫中成群的魔族,牛子厚的心冷到了极点,他比普通人更明白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他担心大玉儿母子,担心自己的家人,担心青丘山的族人,虽然他们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温暖,但那里终究是自己的家!
他极力的去打听关于神皇的一切,终究是不可避免的迎来了对于他来说致命的消息:神皇在青丘山,妖族已经背叛神灵大陆,为神皇前驱,全力的攻打魔界封印!青丘山也已经被各方派去的人围困,潆水城也收到了消息,但是却没有多余的力量派出。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妖主大人在做什么!白长老在做什么!萧端己,石伯谦,黄若藐,郎德实,栾宁,谢乖崖,龙汝归,苍垠,还有那些隐世的长老,这么多成名多少年的前辈,他们不会不知道听命于神皇意味着什么!可为何,为何就要为神皇张目,和整个神灵大陆为敌呢!神皇到底许下了什么样的好处,能让这些人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不能拒绝!
牛子厚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很想回去青丘山,当面问问那些人,问问他们这到底为什么!白见初不是奉了白长老的命令出来寻那神皇的吗,为何到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可如今潆水城这样的情形,大玉儿有孕在身,酒楼停业,家里也就没了进项,再加上周济这些难民,家中的日子也越发的艰难!作为家中唯一的顶梁柱,牛子厚又不敢就这样离开!他必须要想办法让这些人生活下去,尤其是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
他只能期待着能够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或是穆心禅等人有最新的消息送回来。
想到即将出世的孩子,牛子厚心中一阵暖流,却又一阵伤心,为何就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形,偏偏孩子出生就要面临这样的灾难!潆水城再这样为围困下去,不用魔族攻进来,很多人就要没有了活路!
他同时也期待,自己的孩子降生的时候,千万不要带了妖族的痕迹,在当前的形势下,妖族必将不见容于人族,而自己如果不小心露出了痕迹,也会给一家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微弱的昏黄灯光只是将窗纸微微的照亮了一些,也让牛子厚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念头!如果妖族真的依附了神皇,自己很难做到两不想帮,很可能和往日的族人成为敌人!
“牛子厚!你看我像不通情理的人吗?”
牛子厚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刚要回身想要将门轻轻的掩上,就突然见灯光瞬间就亮了起来,背后传来大玉儿的喝问。
“你这又是做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黑灯影里坐着!”牛子厚说着,上前就要扶着大玉儿安歇。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我!”大玉儿才不打算让他这样蒙混过关。
“外面的人太多了,总不能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咱俩真正经营酒楼的时日尚短,家底比不上那些人雄厚!我若是找他们盘借,定然也是看了禾青兄弟的面子,无端的又要让他欠下人情!我知道兆司晨一直对咱家的酒楼有意,就找了他!
我是见你现在的样子,怕告诉了你,再让你担心,就想找个合适的时候再说!谁想到这兆司晨就这样着急,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哼!“大玉儿重重的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他的说法,但心中仍旧隐隐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