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势为锋,大器自免成,两人的功夫皆偏重阳刚一路,又都是返璞归真的手段,可谓是大道至简,江月似乎也开始明白纵然天下武学招式万变,却不如这一拳一掌、一刀一剑徐徐渐进来得厚实。独孤绝尘忽使了个变招撤出,挽了个剑花扰动剑气包围祖风,而后凌空飞身直刺,祖风被气势所压闭闪不开,见独孤绝尘一剑刺来,只得趁势弹起,双拳展开,侧转了几圈身子,避过剑芒,左拳趁机砸向独孤绝尘后背“大椎穴”,道了声“着!”。独孤绝尘应声自空中落下,重剑掉飞一旁,兀自瘫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不动弹了。
祖风走至独孤绝尘身前,将他搀起,贯以真气疗伤。方才一击,祖风只使了五分力道,只因“大椎穴”乃诸神气血之所汇,故伤的如此重。独孤绝尘少年成名,因萧若罔之故,多伤中原义士,祖风想给予他教训,但念他年纪尚轻,便没下杀手,希望他能有悔改之意,他在“大金刚拳法”中夹杂了些许“太祖长拳”,便是希望能以家国天下感化之。
气息得以恢复,独孤绝尘扶着重剑站起,道:“多谢大师不杀之恩,来日定当数倍奉还。”说着便拖着重剑,擦了擦嘴角鲜血,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祖风见他模样摇了摇头,叹道:“少年人终究气盛,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气盛哪能是少年人,自己年少只是也是盛气凌人,但愿此人非大宋之敌。”祖风忽眉头紧蹙,走前几步,向王安石问道:“宰相大人,四战我方一平二胜,可是要放我等下山?”
王安石道:“这是尔等与关外武林之事,又与王某何干,王某此来只将你们几个钦犯带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倒是拂衣、祖风两位和尚稍显镇定,拂衣和尚笑道:“大人确是大宋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便是笃定要拿我等了?”
王安石道:“自然如此。”
关外群雄忿忿不平,这个道:“江湖规矩,既然咱们输了就要听从中原武林人士。”那个道:“王大人当信守诺言,放他们下山。”王安石听在耳中毫不在意,当即下令让山下军官围了上来。
拂衣和尚道:“阿弥陀佛,贫僧年近耄耋,甚么风浪不曾见过,大人只管带我回去,此事与香儿、杨将军、江少侠无关。”
陆香道:“师傅有难,岂能与弟子无关,香儿自当相随!”
王安石道:“此事干系重大,与你相识之人自当一一逮捕审问。”
吕如龙见状冲到身前,道:“王大人切不可坏了咱们的规矩。”殷不拙怕吕如龙行事过激,便上前道:“王大人,你请我等来对付中原武林,如今我们败了,自当退下山去,大人若要逮捕他们,待明日再来便是。”
王安石道:“休作痴想,明日却去何处计较?来啊,将眼前一干人等全部带走。”
吕如龙挥动斩马刀,大声喊道:“王大人一意孤行,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王安石道:“奉劝诸位关外的英雄不要掺和此事,否则后果自负。”说着王安石身后的官军持盾上前,弓箭手站在后排,将此地围了个密不透风,见武林人士人头攒动,似要抓了自己做威胁,王安石便朗声道:“诸位大可把王某人杀了,这些将士也不会就此罢手,弓箭手准备!”
殷不拙见状拦住吕如龙,示意他毋需多言,而后道:“王大人请我等来,只是与中原武人较量,既然事情已毕,我等走了便是。”又转身对拂衣和尚道,“大师还请保重,若得生还,南北武林的恩怨日后在做计较,如何?”
拂衣和尚道:“如此甚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关外英雄一路走好,请恕贫道不能相送。”关外武林豪杰一一向拂衣和尚行了礼数,陆陆续续下山去了,殷不拙走时与王安石又说了句:“大人今日如此对待我等,我等已然记下,他日定要讨个公道。”
王安石道:“日后诸位英雄出什么难题,王某一并接了便是。”心中却道还好这些个武人下了山去,他们虽说是江湖人,也算得辽国子民,若在此将他们尽数杀了,让辽国落得口实,必然开战,我大宋尚需革新喘息,鏖战不得。
箭以上弦,千钧一发,关外武林人士下山之后,留出一大块空地,弓箭手跟着刀盾兵稳步前移,逼近拂衣和尚一干人等。
陆香道:“师傅何须坐以待毙,不如上前拼个生死。”
拂衣和尚道:“香儿,为师授你多年,你也算有名声在外,终究不能免俗,大丈夫能去能生,你等带着江月拼杀出去,为师年事已高,生死何所惧。”
王安石猜测以祖风、陆香、江月三人的功夫高强,即便逃脱不得,也能挟制自己拼斗一番,他趁四人与关外武人相斗之际,已命一支人马包围飞来峰全境,各个强弩硬弓,自己缓缓身退,不求他们束手待毙,只待在此了结他们性命。
“不好,他们要放箭。”祖风瞧着阵势并不像围逼他们,而是起了杀心,便护着江月身退。说时迟那时快,弓箭齐齐放出,如乌云布雨,笼罩一片,祖风以拳劲挡开些许飞箭,陆香亦用六合功左拨右挡,掩护江月与拂衣和尚进入寺内,又窜入大雄宝殿中。祖风最后一个进入寺中,还未进入大殿之时,背上便“噗噗”中了几箭,倒在地上,不动了。
江月见状惨呼一声,赶忙要去拖祖风和尚进殿,官军阵中忽窜出几个好手,将祖风和尚拖了回去,陆香怕江月迟疑,硬是将他扛回了大殿之内。“切勿坏了杨将军一片苦心。”拂衣和尚劝道,江月当即拭了眼泪,定了心神,以应对来犯官军。
王安石又下令官军进入灵隐寺内,向大雄宝殿开弓射箭,阵阵剑雨破窗而入,射入柱子,钉在香案,连佛肚上也生生插了十余支箭。
“此地不宜久留。”陆香道,“师傅且跟我来,江月与我知晓此地有一暗道,可逃出生天。”众人应声后撤,走至后殿见主持端坐此处,左腿搭在右腿之上,法相庄严。陆香欲将他唤起一同走脱,不料仔细一瞧,主持兀自没了气息。弓箭依旧齐刷刷射进店内,众人不忍主持法体受损,便由陆香与江月抱着,自后殿走出。
箭雨更加密布,拂衣和尚大袖挥动,以内劲震落,仍有几箭向江月射去,拂衣和尚抽身去挡,忽见一倩影闪过,一柄长剑“噔噔噔”打开数支落箭,江月定睛一瞧,原是清灵派丁雁。
“快进去。”丁雁边说边抵挡着阵阵箭雨,随后也进了弥勒殿。
“这些官军将弥勒殿包围了。”丁雁戳破窗户纸,看着外头说道。
江月问道:“丁……丁师姐,你为何会来此。”江月想着洪舒唤她作“丁师姐”,那么自己也唤“她”作丁师姐便是了。丁雁转身,走至江月跟前,握住他双手,双眼直勾勾地瞧着江月,说道:“既托于君,云胡不极。”丁雁柔声细语,这八个字却清楚果绝传入江月耳中。江月心中一荡,原来她一直记着洪舒去世之前的话语,遵守约定,要照顾我一生。常言道十指连心,两人双手紧握,互知心意,此生怕已离不开彼此,又四目相对,双眼灼热,流下泪来,不知是喜是忧,是欢是愁。
原来清灵派一干人等来此处时,端九书恐丁雁感情用事,便不放她下山。丁雁用计点晕了几个师妹,一人撑着小舟,独自来到临安,打听到清灵派众人正在飞来峰上,便赶了过去,又怕师伯班九棋阻挠自己,便寻思到后山查看有无上山路径,却见大批武林人士从一隐秘小道下得山来,乍一眼看到同门,便躲了起来,待他们远走,便从小道摸上了山。丁雁走进灵隐寺时,陆香刚刚战罢,她便躲在一旁观瞧,直至王安石下令射箭,便跃将出来抵挡。
“拂衣大师、陆香、江月今日尔等插翅难逃,宰相大人念这灵隐寺乃名山古刹,不忍毁损,不如就此自缚了出来,否则,凌某可要放火烧寺了。”凌中天率众将士点起火把燃着火箭。王安石也道:“赵客,便与你一炷香时间考虑,一炷香后,我便下令烧毁弥勒殿,汝等只做得灰烬了。”
陆香道:“师傅,快,那大肚弥勒像下,是一条暗道。”他此言刚出,忽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口中直喷,原来他进殿之时,背后已中了数箭,此时抵受不住,终于倒了下去,喘息道:“师……傅,徒儿……徒儿无法侍候您老人家了。”说完便趴在地上不动,脸颊被鲜血蘸红,死不瞑目,可怜一代风华公子,就此殒命。
拂衣和尚见状心中悲痛,一时抚住陆香后背痛泣,将弓箭一根根拔出,边拔边道:“香儿啊香儿,贫僧虽说与你有师徒之份,却也害你不浅,你本可成为江湖一代骄子,却受我所累,为师岂能不心痛。”拂衣和尚将陆香背上弓箭拔完,又闭住了他双眸,双手合十,替他超度,江月与丁雁见状亦是痛心疾首,便等着拂衣和尚诵经,而后便待他自暗道内逃脱。
弥勒像肚中忽有响动,佛像倏地弹起,窜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