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扑上去,但我还是得顾及一下皇后的形象,朝袭人使了个眼色,袭人拿筷子夹着,小小地咬了一口,转头朝着我道:“太厚了,不好咬。”
又没有专用的餐具,当然不好咬,“味道怎么样?”我问道。
袭人点着头道:“挺好吃。”
卢山听着袭人的评价不满地皱起眉,拿筷子夹起牛排从另一边咬了一大口,细细嚼着,半晌才道:“虽然只是加了盐,但却更突出了牛肉的原汁原味,嗯,如果煎制之前再腌一下一定会有不同的味道。”
我喜道:“是啦,这只是牛排最基本的做法,除了煎,还有烤制的,除了加盐,还可以浇汁,配菜就用同种方法煎制的洋葱,洋葱有吧?”卢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松了口气:“研制牛排的任务就交给你啦,这几天就要拿出成果!”说完不等卢山回答,我又拿起案上的一个番茄道:“下面,就是做番茄酱。醢”
“番茄酱?”卢山疑道:“娘娘,这个是番柿,况且这个东西做成酱有什么用处?”
“嗯,名字不同而己,这个番……柿你平时都怎么做?”
卢山道:“只是用于摆花拼盘而己。缇”
我晃了晃食指道:“太浪费啦。”说着我将手中的番茄丢给那个瘦瘦的小太监,吩咐道:“多拿些番柿入锅蒸,再捣烂,加糖、醋、盐放到锅里煮得稠稠的。”
那两个小太监连忙去了,我又看着卢山道:“有没有土豆?”
卢山点点头,转身取出两个,虽没有美国大土豆那么大,但也凑和了,我让卢山将土豆切成宽条,上锅蒸,等差不多熟了的时候,再入油锅炸,这个薯条可比牛排简单多了。再看看小李子和小桃子的番茄酱,虽然有些糊底了,但色泽红艳,酸香扑鼻,我满意地点点头,拈起一根薯条沾了些番茄酱放入口中,哈!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成功。
卢山尝了尝,皱着眉道:“我大清泱泱大国,这种粗劣之物如何拿来招待外使?”
我笑笑:“那依卢师傅之意,宴会之上该做些什么呢?”
卢山傲然道:“自是该向那些番人一展咱们中华几千年传下来的精湛厨艺。”
从小厨房出来,袭人小声地道:“主子,奴婢觉得卢师傅这次说的很对。”
“嗯,”我点着头道:“难得他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袭人道:“主子真打算用‘牛排’和‘薯条’宴客吗?”
我点点头,袭人嘟囔道:“可那两样东西看起来也太粗糙了。”
我笑笑不语,回到正殿,我画了几张简单的西餐餐具样式叫袭人送去铸造司,袭人虽是一头雾水,便还是去了,人要衣装,食物也是一样。
大概是昨夜顺治留宿的原因,妃嫔们来请安的时间晚了许多,她们好像约好了一样在午膳前赶到,我不禁失笑,看来只经过短短的一天,卢山的大名便已经传出去了。
过了两天,那些餐具便制好了,我立刻带着那些用纯银打造的餐具跑到小厨房去,让我没想到的是,仅两天时日,卢山居然发明了一种新式牛排,将牛肉中间掏空,塞入打成泥状的鸡肉,用铁网夹着在明火上烤,配上卢山特制的香茹汁,真的是外焦里嫩,鲜香无比。
我挑了一只几近全白的瓷盘,将牛排放入,以洋葱配菜,边上放着些许薯条,倒上一点番茄酱,以香菜点缀,卢山又用冬瓜雕出两朵玉兰花,摆在盘上,整道菜显得即精致又素雅,袭人吞着口水道:“这么一弄,立刻让人好想吃哦。”
我笑了笑,朝着卢山道:“卢师傅,从现在起,你便回御膳房去,与其他御厨共同研究宴请英使的菜式,务必使那些外来使节们吃掉舌头才好。”
卢山愣道:“娘娘不是要以‘牛排’待客?”
我说道:“先以‘牛排’待客,是为了显示我大清尊重来使,后上以中华美食,一来可以展示我国的饮食文化,二来可让来使相互对比一下,如若中华美食更加可口,自是给我大清张了脸面的。”
卢山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小陶子道:“原来娘娘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在做牛排的时候故意往坏了做些,自是更能衬出咱们的东西好吃。”
卢山猛回头敲了一下小陶子,怒道:“我堂堂大国岂可做那等下流之事。”
我赞许地道:“不错,不仅不能那么做,我们还要将牛排做得比英国人自己做得更好吃,这样才能让他们衷心佩服。”
卢山一抱拳:“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回去商量,万不会在番使面前栽了中华之名。”说完,飞也似的去了,我则将那盘牛排装入亮闪闪的餐盘之中,扣上又高又圆的盖子,让袭人端着随我朝御书房走去。
“娘娘。”常喜老远见到我连忙跑过来,我问道:“皇上在?”
常喜点点头,我又问:“有大人们在吗?”
常喜又摇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却等不及想给顺治一个惊喜,跑到御书房门外用力一推,大声道:“福临,你猜……”
我的动作在看清书房内的一切时瞬间僵住,御书房内的确没有“大人”,但是,却有一个“女人”。
乌云珠站在御案后,素手执笔在细心的描绘着什么,顺治站在她身帝,一手搭在她的腰身之上,一手握住乌云珠执笔的手,轻声说着什么,乌云珠点头含笑,一眼望去,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淡雅脱俗,真是一对天生的绝配,地设的鸳鸯。
如果换两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我想我一定会衷心的赞美,可现在我只想将身边任何一样东西都统统向他二人“招呼”过去。
聚精会神的二人被我吓了一跳,连着二人手中的笔哆嗦了一下,随即乌云珠面现惋惜之色。
顺治抬头见是我,笑道:“惠儿,你怎么来了,”说着他从御案后绕出来,“吓人一跳。”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至极,我硬声道:“臣妾真是该死,打扰了皇上与贤妃的雅兴,臣妾先行告退,改日再向皇上请罪。”
说完我微微屈了屈膝,转身就走,顺治紧走两步,上前抓住我,微皱着眉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我是不舒服,不过不是身体,是我的心!无论平日里他与乌云珠多么亲近,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所受的冲击总不那么大,但今日,我眼睁睁的见着他与乌云珠你侬我侬的样子,一股强烈的怒意在我心中爆发,眼看着嫉妒之火便要烧遍全身,我却意外地冷静下来,我若在大发脾气或转身回去,岂不是增加了他二人的相处机会?想到这我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微微抽搐的嘴角,说:“没事,大概刚刚走得有些急,撞邪了,才会脸色不好。”
“净胡说!”顺治一边轻斥着我一边将手搭上我的前额,“要不要叫太医瞧瞧?”
我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仍站在御案旁的乌云珠,轻轻上前一步,不道痕迹地靠进顺治怀中,顺治顺势揽住我的腰,忧心地道:“真没事?”
我再次摇着头,他好像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乌云珠,乌云珠连忙上前给我见礼,我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才不冷不热地道:“起来罢。”
顺治转过头去,指着袭人手中的餐盘,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送给汤玛法的礼物。”哼,你个花心大萝卜,我才不要送给你。
顺治走上前去,掀开盖子看了看,问道:“这是道什么菜?”
乌云珠也好奇地上前,看着盘中的东西轻声道:“这莫非就是‘牛排’?”
我并不讶异她怎么会知道,卢山做牛排的事情本不是什么秘密,乌云珠笑道:“臣妾听说娘娘教御厨做了一道菜,以做接待英使之用,想必就是这个了。”
顺治奇道:“教御厨做菜?”又看着我,“你?”不可置信的口气让我颇有些得意。
“怎么?不信吗?我的本事还多着呢。”
顺治的眼中有着无比的惊奇,他又指着托盘中的刀叉问道:“这个……就是西方人的餐具?”说着他拿起一柄银叉,自言自语道:“只听汤玛法提起过,还从未见过。要怎么用?”最后一句却是问我的。
我狡猾地一笑:“皇上圣明,有什么事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不会做的呢?”
顺治微哂,想来“皇上圣明”这句话他已不知听过几百遍,还是头一回这么让人晾着。哼!活该!
乌云珠看出了顺治的不自在,轻声道:“皇上,娘娘,臣妾闻得御花园菊花开得正好,不如趁着今儿天气好,一起去看看。”
顺治微一颔首:“赏菊也不错。”
“不去!”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拒绝得太快了,我撇撇嘴道:“皇上若有兴致就与贤妃一同去吧。”我才不要去她选的地方!
乌云珠连忙道:“臣妾也只是一说,不知娘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我赌气道:“我……我想去乾清宫参观!”
顺治神情古怪地看着我道:“乾清宫有什么好看的?”
我气鼓鼓地说:“乾清宫的正殿,我从来没去过,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不过皇上若没兴趣的话,可以去赏菊。”乾清宫的正殿是顺治上朝的地方,后宫中当然没人去过,不过管它是哪里咧,反正乌云珠说往外边去,我却偏偏要在屋里呆着。
顺治古怪的神色中夹杂了些许无奈,他刚要开口,乌云珠在一旁笑道:“皇上,臣妾也想去瞧瞧呢。”
顺治瞥了乌云珠一眼,点头道:“那好,咱们就去看看。”
他那欲言又止的态度让我有些难受,他是什么意思?对我不耐烦吗?
我与乌云珠随着顺治出了御书房,来到了乾清宫的正殿外,乾清宫是紫禁城的分界线,分隔着皇帝的公、私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我曾来过这个地方,不过那时殿门是被圈起来的,现在则不同,它的大门正朝我敞开着,跨过高高的门槛,我终于置身其中,可以近距离的触碰它们,这里与我参观故宫时看到的差不太多,一时间我忘了我是因为置气才来到这里,我似乎还听见同学们吵吵闹闹的挤开人群集体在乾清宫前照相,那时的记忆还那样鲜明,可现在却是真正的“物是人非”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娘娘!”我被乌云珠的轻呼声惊醒,才发现自己正呆呆对着殿前的铜鹤,顺治看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我讪笑了一下,转头打量着殿内的其它摆设,突然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对啦!我指着御座上方道:“那块匾呢?”
顺治一愣:“什么匾?”
哎?那块有名的匾还没写吗?
正在我愣神的功夫,乌云珠笑道:“臣妾猜娘娘的意思是建议皇上在这里挂一块匾。”
顺治抬头看了看,“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上边儿缺了点什么。”他看着我道:“要写些什么好呢?”
哼,干嘛问我,最好就写“我是笨蛋”,然后你天天在下边坐着!
想着那样的情景,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顺治眯着眼睛看着我,突然俯到我耳边小声道:“你一定是在想我出糗的样子,对不对?”
呃……我诧异地望着他,他会读心术吗?
顺治又以极低的声音道:“小醋坛子,这么想看我出丑吗?”
我白了他一眼,他呵呵地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尖,我瞥了一眼旁边的乌云珠,红着脸拍掉他的手,转身上了阶梯,来到御座之前。
很奇怪,只是位置高了一些,为何会让人多了一种睨视众生的感觉?
一上一下,一君一臣,一天一地,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这张龙椅甘洒热血?这短短的几级阶梯,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多少人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