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恭王带头鼓起掌来，大声道：“色艺双绝，当得起这北燕第一才女的名号！”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其中的赞誉已然比叶倾城要多了许多，窦威的脸色霎时不太好看。

苏玲珑微笑：“窦公子，愿赌服输。”

“你……你敢威胁我？”窦威在京城中横行惯了，自出生以来又是被宠大的，几乎可以到横着走的地步。对于苏玲珑，今日也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谁知道苏玲珑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倒要与他对着干到底了？

窦威额上的冷汗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苏玲珑。

要他在一个女人面前下跪道歉，他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于是窦威不自觉便往自己父亲那里看去。

“苏姑娘，犬子顽劣，本侯替他向你赔个不是，你莫要计较。况且阿威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能向女子下跪！”平阳侯窦昌终于忍不住，在自家夫人不时地使眼光的情况下突然开口。话一出口他便老脸一红，但也实在没办法，虽然丢人，可也比自家儿子尊严不保的好。

他甚至用了“本侯”，来威胁苏玲珑。虽然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好，可窦侯爷也有些埋怨苏玲珑的不知变通，语气里不由自主的就带了些威严。

可苏玲珑哪里就会被一个侯爷唬大？她和满朝文武打过交道，和异国使臣打过交道，和北燕的帝王打过交道，况且，她的父亲苏煜也是北燕朝最具威望的定远侯。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瞧着苏玲珑下巴微昂，窦侯爷本就站在台下，于是远远看去，竟如匍匐在苏玲珑脚底的臣子一般。而苏玲珑的话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她说：“窦侯爷，方才我当着众人的面赌上了定远侯府和自己的尊严，而窦公子也是心甘情愿地赌上了平阳候府和自己的名誉。便是我让他今日名声扫地，也是堂堂正正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愿赌服输。”

不等窦侯爷说话，她又继续道：“人无信不立，这规矩是窦公子亲自提出的，现在出尔反尔，难道窦侯爷在官场上也是如此作风，一旦势头不对，立刻就能改规矩？”

“之前窦威说‘苏家竟然出了你这样一个虚荣怕输的女儿，真是有辱门楣’，可我此刻就在这台上，怎么，却是窦威先退缩了？”

他的话还犹在耳边，如今苏玲珑就原物奉还，直打得窦侯爷脸上清脆作响，直堵得窦威哑口无言。

“规矩是你们定的，如今也是你们不干的，红口白牙一张嘴，怎样都成么？北燕的大人都是如此吗？”她话语锋利，毫不留情的就将事情往大了说，窦侯爷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官场上那么多同僚，今日在场的有他的亲故，自然也有他的劲敌。沈妙这番话落在有心之人耳中，谁知道会拿出来做什么文章，更何况此处还有皇家人，一个不好引来皇室的猜忌，就算窦家出了一位皇后，也难保窦家无虞。

“苏家小姐说的不错。”说话的正是恭王，他看着是站出来主持公道：“窦侯爷，窦公子自己立的规矩，自然要自己来完成。”

柳淑妃同皇后不对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待窦家，他自然不愿客气，况且他既然想要得到苏家的势力，苏玲珑便是个最好的突破口。

恭王已经发话，窦侯爷就算再有什么不满此刻也万万不敢反驳了。他心中虽然惊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臣思虑不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窦威，转身走了。

窦威眼睁睁地瞧着父亲离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了，慌忙望向苏玲珑，低声道：“若你这次识相，日后……日后我便不再寻你麻烦。”

苏玲珑轻轻挑眉，抬眼看着他。

窦威神色紧张，生怕她不答应似的。可惜这样的人，她上辈子见得多了。不过是欺软怕硬，如今是怕了所以松口，一旦今日之事过去，窦威必然又会如从前一般，甚至还会因为落了面子伺机报复。

她微微一笑：“窦公子，你需要道歉的不是我，而是百年来为北燕守卫四方疆土的苏门，是那些在战场上舍身作战的将士，我们生长在繁华的定京，这里歌舞升平，吃穿不愁，却是以边关将士的生命为代价，你却仅因我不愿同叶表妹比试琴艺直接将脏水泼向我苏门，你如今能在此处平心静气地赏花，可我的父母兄长却在千里之外，为平西戎之乱五年不得还家。他们，难道还受不起你一个郑重的道歉吗？”

少女站在风中，眸光清澈，说的话却掷地有声，仿佛天地间只有她的话清明悦耳，却如晨钟暮鼓，敲打着诸位的心。

苏玲珑微微垂眸。

北燕的天家人，不是要着手对付世家大族，要对付苏家么？可天下之大，人眼都会看，人耳都会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先下手为强，既然天家想拿定远侯府开刀，她便让天下人都看看。

看哪，苏家用命拼来的功勋，苏家用生命驻守北燕的城墙，如今你们这些勋贵子弟在京城歌舞升平，都是战场上刀剑下血肉筑起的坚冰！

踏着将士们的血，北燕皇室，还敢大张旗鼓的打压吗？

你若敢，就不要怕天下人的眼睛！

最至高无上的，是皇权。比皇权更厉害的，是百姓的嘴。

固然可以用铁血的手腕镇压下去，然而真到了那一日，百姓们不敢妄言，道路以目的笑话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北燕的皇室大约就是这样，明明内里做过多少肮脏的事情，偏偏面上还要打着一副心系江山的嘴脸。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世家的供奉和保护，天下百姓的臣服，最后却还要倒打一耙。

苏玲珑的这番话，令在场众人都渐渐沉寂下来。

女儿们，便是想到了先祖的荣光，若是府上是武将的，更是意动。少年们，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战场将士到哪里都是令人敬佩的，他们自然也崇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