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劈开面前的骑兵,一边回想着过去的种种,金茄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悲伤、愤怒。狂暴的怒意顺着手中的大剑宣洩在敌兵身上,就连受到静影大祭司祝福过的夜影钢都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哀鸣,剑身上的铭文浮现多处裂痕。
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都明白,在狭窄山道上的战斗最重要的就是气势。而此时的金茄身上散发的气势令得在场的希格丝骑兵无一敢于上前,但指挥官被斩落在地上的现实亦不允许他们撤退——军令在身,菲西可的部队可以抛弃荣誉,但绝不抛弃战友。
「咳、咳,我的、我的手……」两隻手被斩断的喀丝茉在医务兵的治疗下醒了过来。
「醒了的话,就给你的部队命令,不管是要投降、还是死战。」儘管金茄此时恨不能大杀一场好发洩发洩,但她知道她必须尽可能保存实力,才有可能在抵达共和国后取得一定的话语权——她还想要杀回海默郡,去找出答案。
「通体由夜影钢打造、上头刻着影神祝福的大剑……这是静影郡的圣剑,代表影神智慧的慧影之心。看来妳是茄尔.金沙——」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我现在巴不得想大开杀戒。」
「……希格丝骑兵听令,放下武器。」儘管不甘,但喀丝茉明白希格丝骑兵在黑焰岬和金沙卫战斗的下场会是什麽,那比砲灰还不如,砲灰至少还能够消耗敌方的体力。
「妳很识时务,看样子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盟友。」
「哼!如果妳能证明妳可以给菲西可郡带来比教会的承诺还要多的利益,匡特家向来不在乎什麽恩怨,不要说斩断我两条手臂,妳就是杀了我,我父亲也不会皱两下眉头。」喀丝茉脸色苍白地说道,看那样子似乎苍白的脸色并不仅仅是因为疼痛。
「哦?」金茄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眼角。「继续说,我很感兴趣。」
「妳不会真是要和教会正面硬槓吧?」喀丝茉不敢置信地道,「光是在杜尔丝一领之地集结的圣辉军就超过两万,更不要提各地像——」
「妳现在是俘虏,我问、妳答。」金茄不耐地打断喀丝茉的话,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花季少女。
「……菲西可的匡特家,向来以领民优先。」喀丝茉被堵住话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是任何对领民有利的政治交换,匡特家从来不介意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筹码——前提是交换到的利益对于领民的意义大于被出卖的筹码。」
「……这还真是奇怪的领主。」
「妳以为妳就很正常吗?」喀丝茉不服气地道。
「我正不正常由我自己说了算,现在把妳们联繫的方式告诉我,我要和妳父亲做个交易。」
「……很不巧,第一个照面被妳劈成两段的可怜虫是我的传信官,照那个样子,他放在怀裡的信鸟大概也被妳斩成碎肉了。」喀丝茉闻言无奈地道。
「……那种事情哪能怪我,妳们菲西可来的傢伙就是脆弱得不经砍。」金茄尴尬地挠了挠鼻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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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金茄放了一小队希格丝骑兵,让他们带着盖有喀丝茉掌兵印的文书回菲西可要塞复命,文书上头透漏了部分烟雾客掌握的力量,如果喀丝茉没有唬弄她,老匡特应该会暂停和教会的合作。
其馀的希格丝骑兵则收缴了武装后做为辎重队,算是喀丝茉在听了金茄透露出的情报后所释出的合作善意,儘管对于金茄一照面就砍了她两条手臂仍然感到怨恨,但在观看了烟雾法师演练两次钢神筒释放的法术后,喀丝茉觉得先考虑怎麽保住小命比较重要——不论是她还是菲西可的领民。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的伤口到现在还没有化脓,是因为这些药粉的功用?」喀丝茉一边看着烟雾法师在她的断臂上涂涂抹抹,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根据那个使节的说法,在他们的首都,要是条件许可,像妳这样的断臂接回去都还有机会復原。木神的枝条在上,那是我听过最神圣的神蹟,能够施展这种法术的一定是仁慈的圣者。」金茄心痛地看着烟雾法师大把大把地在伤口上抹着粉末,完全不管多馀的部分是否撒落在地。
负责换药的法师一言不发地涂抹完药粉之后在上头垫了纱布并缠了几圈绷带,接着拍拍喀丝茉的胸口表示包扎已经完成后便回到驼着烟雾法师们的重牙兽背上,无礼的态度让喀丝茉皱了皱眉头。
「根据你说的,你在来之前有发出讯息通知辽陌总督要注意我们从这裡偷袭奈瑞领,那很有可能我们会在这裡遭遇颱湾共和的辽陌军团,但沐水背叛的话极有可能不会将讯息传出,也就代表我们有很大的机率得不到补给……」喀丝茉拿着下属汇报的清单,忧心道。
「不,依照你们以往对教会的支持,艾拉不可能不对你们保持警惕,根据收到的消息,教会入侵的消息传到钟啸城当天他就下令动员了,最坏的可能是我们在边境线遇上辽陌本土的军团。」金茄摊开地图道。
「如果是这样,中间可能有一到两天的空窗期,部队会缺乏补给。」
「凯蓝家和金沙家是世交,我想我们可以在那里得到部分的补给,所以这方面不必太担心,」金茄点了点头后说道,「我想妳比较需要准备的是要怎麽让辽陌总督相信菲西可——至少目前这支希格丝骑兵团——是要协同对抗教会的,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和教会作战,妳们作为教会传统盟友,可能不会放妳们入境。」
「妳是担心我们被遣返回菲西可后照原定计画去进攻海默郡吗?」喀丝茉闻言苦笑道。
「那毕竟是我的领地,即使我的事务主管存在背叛可能,至少在他真正撕破脸之前我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妳们回去。」金茄脸色难看地说道。
「妳自己说过,妳的领地和烟雾客的交易都是由沐水代理的,即使妳这次出征抽调了全部的烟雾法师,可是难保他再从烟雾客那里雇佣一批新的法师,妳觉得在看了那些魔法后我还有把握进攻吗?」喀丝茉脸色一正,认真道,「就算不说这一层因素,如果到时候共和方面不让我们入境那又如何,如今我是妳的俘虏,该怎麽处置还是由妳决定,哪怕是将我们交给总督作为战功也一样。」
「妳就这麽从容地慷慨就义?」金茄狐疑道。
「我说过了,对于每一个匡特家的成员而言,领民的利益都是唯一且至高无上的第一原则。只要能够避免我的领民牺牲在烟雾法师凶残的魔法之下,那麽即使让我接受教会的腐刑我也在所不惜。」喀丝茉严肃道。
「……菲西可的匡特家,果然是奇怪的领主家族。」金茄看着那张因为愤怒而胀红的脸笑着说道。「不过,我并不觉得这种奇怪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