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湘漓宫主 6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3      字数:3891

众女也寻思:“不错,‘相思泪’唯湘漓宫可造,她如今一转眼,就拋出几十枚来,自该全是当年从宫里带出去的。可咱们平日里,只偶尔携带几枚在身边,若要多取,须向狄楼主预支,她怎么能有这么多?”

杜香尘见宫主不但武功未损,反而远胜从前,已是心神大乱,又觉众女狐疑的目光聚来,更是惊惶。忽然之间,就想调头逃走,心中却又叫道:“事已至此,我能逃到哪儿去?”

她一扫恐惧,右手朝腰间摸去,一声清鸣,一件物事划了个半弧,蓦地变得陡直,乃是一柄细长的软剑。她足尖一点,身子轻盈腾起,跃向宝座,一剑疾刺,喝道:“再请宫主指点我的兵刃功夫!”

她仍怀有一丝希望,那便是卓香茗已至强弩之末,正在强压内魔,故才想方设法展露神功,威慑自己,免得再争下去。她若能破釜沉舟,奋力一搏,或可加剧对方的乱劲,反败为胜。

她抬眼一瞧,对方果然脸色微变,勇气更添,将一路“七绝剑法”施展开来,寒光闪闪,冷气扑面。她与向家结交,阅览了不少丹教掠夺的武功秘笈,尤其擅长剑术,所用的软剑,也是丹教收藏的稀世宝剑。

湘漓宫弟子少以器械相搏,更不懂外界的剑法,瞧杜香尘招式凌厉,均惊呼出声。许清浊的剑术之高,天下罕有,“七绝剑法”在他眼里如同儿戏。即便杜香尘武功不错,并不在香罗刹、向子莺之下。

许清浊故作不适,引诱杜香尘进击,待她落到座前,转为轻笑,右手伸出一指。剑刃擦过,“清浊劲”悄然灌注,剑尖忽地一弯,环绕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去。剑身缩短,杜香尘身不由己向他靠近。

两人几要贴面,杜香尘方才醒悟,大叫一声,松开剑柄,转身朝着大殿门口奔去。一张光幕从天而降,杜香尘还要继续迈足,低一低头,便被强光刺得张不开眼,心中一惊,急忙停步。

只见几十枚“相思泪”均匀围成一圈,画地为牢,将她困在内中,泪滴骨碌碌原地转着,竟连快慢都是一致。她面如死灰,回看“宫主”,对方的手指上,软剑成卷,剑柄垂下,握在掌心,真可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杜香尘心中绝望:“她对我已生怀疑,如今败于她手,难逃审讯......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就算是当年,她也......”猛然想起什么,脱口叫道:“你不是卓香茗!”

她这么一喊,许清浊吓了一跳,心道:“哎哟,不好!我武功显摆过了头,与卓宫主差距太大了么?旁人不知底细,她却在九宫山上见过我,猜到我的身份了!”打定主意,若她出言质疑,死活都不承认。

齐香绾也忙替他遮掩,喝道:“杜香尘,休得直呼宫主姓名!来人,把她带下去,叫她冷静一会儿!”杜香尘怒道:“齐香绾,你知道什么?他决计不是宫主,甚至他都不是女......”

齐香绾急道:“胡言乱语!”身子扑出,欲点她哑穴。杜香尘双目喷火,扬掌还击,快要交手,忽听一人道:“住手。”声音不大,自有威严,二女不自觉都停了下来。

其他人乍听那声音,是宫主在说话,可传来的方向不对,怎么像来自殿外。抬头望去,宝座之上的“宫主”一脸呆滞,嘴都没有张开。又听那人道:“她的确不是我。”

众女再无怀疑,纷纷回首,盯住殿门,便见一道人影轻轻踏入,容貌娇美,神情柔和,身着淡金长裙,肩头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面色略显憔悴。人人都傻了眼,暗想:“有两个宫主?”

恰在此时,一个侍女从宝座后跑出,叫道:“齐殿主,不好了,宫主她不见......”话到中途,看到了门口的女子,顿时傻了眼,支支吾吾地道:“宫、宫主,您怎么......”

那女子微露笑容,道:“你们把守内寝之门,似乎不想让我来殿上。我有些奇怪,就从小门而出,悄悄绕来殿前瞧一瞧。”那侍女偷望了眼齐香绾,满脸惭愧,齐香绾嘟囔道:“哎,真没用。”

众女大多醒悟过来,来者才是真正的卓香茗,纷纷整理仪容,低头行礼,道:“宫主!”卓香茗道:“各位不必多礼。”缓步走到殿中,面朝宝座,问道:“你是谁?为何冒充本宫?”

卓香茗平易近人,若非正式场合,从不称“本宫”两字,但以此自称时,则代表态度严肃。被人冒名顶替,也不由得她不严肃了。齐香绾暗想:“此事我一手策划,何能让姓许的小子顶罪?”

她正要主动承认,却见许清浊站起了身,颤声道:“你是我娘亲吗?”众女闻言诧异之极,齐香绾也想:“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卓香茗一怔,道:“你,你是?”

许清浊望她第一眼,就觉她极为亲切,甚至不必多看,便确定她就是自己母亲,心绪激昂,哪还顾得上许多?齐香绾叮嘱过的话,全都抛之脑后,只欲与她相认,脱口道:“我、我是许清浊,这名儿,这名儿,是你给我起的!”

卓香茗身躯轻颤,面上全是震惊,旋即堆起迷惘,道:“你真的是......真的是......可......”众女暗叫:“啊,假扮宫主的,原来是宫主的女儿!”

卓香茗道:“可,可你怎么是女孩子?我生下你时,摸过你下面的,记得你长着小......”许清浊来不及感动,又羞又急,脸色通红,叫道:“喂,喂,这不能说!”卓香茗眨了眨眼,似是困惑不解。

杜香尘放声大笑,道:“瞧瞧,这就是你们的好宫主!不仅忘了祖师‘养心’的教诲,和人生下儿子,更违背了宫规,让男子进来了咱们湘漓宫,甚至冒充宫主,把你们耍得团团转。卓香茗,你还配当宫主吗!”

卓香茗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许清浊,众女好奇不已。杜香尘未听回应,正要再行煽动,一人道:“咱们祖师,有不让谁成婚生子吗?”杜香尘哑然,转头看去,说话的是狄香澄,一改懒散之色,眼神变得犀利。

狄香澄一抬眼镜,续道:“情之一字,祖师自己原有遗憾,又怎会在此事上阻扰后世弟子?她创立‘养心’之说,一为自解愁肠,二也为兵荒马乱,门下不少人与眷侣生死离别,便教她们寄情他物,免得一蹶不振,香消玉殒。年师妹,你专授‘养心’,《寄情诀》的来历,我说的没错吧?”

年香玉点头道:“是。”她望了眼许清浊,清冷的面庞上,多出一丝人色,忽地转向杜香尘,冷冰冰地道:“养心寄情,自愿而学,论学艺不精者,应该是你!”杜香尘打了个寒颤。

湘漓宫传至今日,众女已然习惯于隐世,不与男人接触,每起对男欢女爱的本能冲动,便习练《寄情诀》,摆脱杂念。实则并未设过限制,只是大多数弟子,没有这种机会罢了。

杜香尘想当宫主,苦练武功,轻视四艺,人尽皆知,哪有资格责备卓香茗忘了“养心”?她辩驳不得,只好叫道:“可是卓香茗,竟让她儿子进了湘漓宫!咱们门派,岂容男子踏足?”

米香芝奇道:“宫主,她到底是你儿子还是女儿?”卓香茗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了。”许清浊虽知自称女儿身,或能遮掩过去,让杜香尘难以问责,但不愿母亲苦思冥想,忙道:“我是男的!”

他说这句话时,“清浊劲”一冲,将变声药粉的药力驱散,恢复了男儿嗓音。众女恍然道:“啊,你是男扮女装。”杜香尘道:“怎么样?他自己都招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米香芝叹了一声,道:“宫规虽是如此,史上亦有破例,世俗龙门派的掌门,便曾受邀入宫做客。况且是宫主的亲生骨肉?莫非不许他们母子相认吗?许公子定也曾闻咱们湘漓宫的规矩,怕有造次,惊动咱们,才特意扮成女孩子进来。他这般为咱们着想,彬彬有礼,善解人意,不愧是宫主的儿子!”

许清浊哭笑不得,却也暗松了口气。杜香尘怒道:“姓米的,你个马屁精,见谁得势,你就讨好谁!”米香芝脸上一红,道:“我是实话实说。杜师妹,你心怀不轨,还是快向宫主求饶,盼得从轻发落。”

杜香尘举头一望,四大教师和众弟子望向自己,都仿佛居高临下,心里直是凉透了,惨笑道:“卓香茗到底有什么好?你们竟全站在她那一边!她明明只是一个,一个靠运气上位的平庸之辈......”

狄香澄道:“宫主办事谨慎,待人真诚,又体贴弟子,钻研起学问来,也最为投入,堪做表率,因而才受大伙儿爱戴。如你这样,一心谋权,目无他人,岂能与她相提并论?”众女都道:“狄楼主所言极是!”

杜香尘无话可说,膝头一落,跪在了地上。齐香绾挥手道:“带下去!”两名弟子上前,拾起杜香尘周围的“相思泪”,再将她架出了大殿。齐香绾一扫许清浊,恼道:“小子,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宫主的孩子?”

许清浊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确认。”齐香绾道:“你们长得这样相似,那还有怀疑的?”走到卓香茗身前,行礼道:“宫主,恕我大胆,为防杜香尘诡计多端,将许公子带进宫冒充你,以应付此**谋。”

卓香茗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儿子,道:“我还没明白过来呢。”齐香绾笑道:“不急,不急,宫主,你们母子重逢,且去殿后慢慢叙旧,这儿便交给我吧!”转过身子,道:“大伙儿听我说!”

许清浊知她要向众女阐明,杜香尘怎生监守自盗,图谋篡夺宫主之位,更大为放心,发觉母亲气色有亏,身子轻晃,忙扶住了她,往殿后走去。忽见一侧弟子之中,燕轻环正盯着自己,向她轻一点头,报以微笑。

母子二人走到后堂,风倦月和三芳见了,大吃一惊。许清浊向双方解释了两句,忽道:“娘,孩儿有许多话,想私下问您。”卓香茗亦有许多话想问他,颔首道:“好,到我卧房里说吧。”

许清浊扶她走往内寝,忽地奔回数步,牵了风倦月的手,朝三芳道:“姊姊们少待。”与风倦月来到母亲身边,三人一起迈进宫主的卧室,只见明镜为壁,甚是宽敞。

风倦月偷望卓香茗,瞧她容貌和情郎几乎相同,就连岁数也似差不多,暗生一股奇异之感。卓香茗见她发愣,柔声道:“这位姑娘是?”许清浊脸红道:“她是......不是孩儿的外人。”

卓香茗立时会意,道:“那就是内人了?”两人闻言大羞,一起低了头。许清浊道:“娘,别说的这么直白......”片刻收起羞愧,神色转正,动了动嘴唇,终于问道:“娘,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