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寄情难返 5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3      字数:4056

众官兵闻令,忙将火炮对准前方,点燃火引,炮火铺天盖地,朝着湘漓宫压落。许清浊惊怒交迸,暴喝:“狗官敢尔!”奋不顾身,荡开几人单刀,朝那军官冲去。

那军官听说妖女大多年轻美貌,原想尽皆俘虏,交上罪首后,其余的悄悄关押。等调教好了,送到京城孝敬朝廷大员,今后岂不官运亨通?情势所迫,无法遂愿,忽瞧许清浊暴怒,来不及抱憾,赶紧纵马远离。

许清浊追了几步,一跳而扑,裙摆却被枪矛绊住,撕裂了半截,人也没能跳起。两名丹教坛主见有机可乘,齐声发吼,挥刀砍下。许清浊肩头中刀,鲜血直流,反足踢倒二人。

另有人喝道:“她受伤了!快上呀!”众人与他交手,内力一出,便即溃败,只觉邪乎得很,必是妖术无疑。又听他吼叫怒骂,口中所出乃男子声音,更当此女大行妖法,鬼怪上了身。

丹教好手迷信惯了,均知妖术一遇热血即破,瞧许清浊受伤流血,个个勇气大增,高举兵刃冲上,要将妖女乱刀砍死。许清浊以一敌众,体能有限,恐吓大于实招。可敌人都不惧了,他瞬间陷入了苦战。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他已身中数刀,挨的拳脚不计其数。这还是其次,耳畔炮声轰鸣,但他为群敌包裹,莫说张望一眼,连抬头都难,不知母亲等人安危如何,心里淌血,犹胜身上流血。

香罗刹冷眼旁观,见他腹背受敌,伤痕累累,脚步难以移动,可仍未露出败象,不由心惊,目光一寒,喝道:“李坛主,熊坛主,韩堂主,瞿堂主,速速出手!”便有四人嘿嘿怪笑,扑向许清浊。

许清浊鲜血迷眼,听声辩位,稍动拳掌,砰砰砰砰四声,将四人打退。便要转头对付余者,哪知手足一紧,被人抱住。仍是这四人,明明要害被击,竟不知疼痛一般,牢牢抱着他四肢。

许清浊强行睁开右眼,看到四人面上尽是痴态,翻眼吐舌,嘴角淫笑,在模糊的血光中更显妖异。香罗刹嘻嘻笑道:“卓宫主,失礼了,竟让你为这四个好色之徒拿住。”

这四名男子,实是她以明香、暗香控制的心腹,长期为迷香所扰,神智扭曲,一听她的号令,不知恐惧疼痛。许清浊没有料到,中招被困,忙催使“清浊劲”,震脱四人关节。

哪知四人手臂都变了形,还是紧箍不放。香罗刹一声轻笑,红影晃动,玉手张开,一式“红粉骷髅爪”,汇集阴毒内力,往许清浊胸口抓去。许清浊无法动弹,又因炮声心慌,乍要凝气硬接,也慢了一拍。

只道受伤在所难免,从旁伸出一掌,握住香罗刹的手腕。她侧目一望,阻止自己的竟是封铁面,一副面具,尽显冷冰,看不到后面的神情。香罗刹大骇道:“封大哥!”慌忙使劲,挣脱束缚。

她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不敢多留,转身逃入人群。封铁面暂不理她,掰开了抱在许清浊胳臂上的二人,朝地面一扔。他冲许清浊点了点头,即追往香罗刹的方向。

南护法做出叛变之举,周围的丹教邪徒都傻了眼。许清浊趁机踢开抱腿的二人,伸袖抹掉眼边鲜血,不等群敌反应,三拳两脚撂倒数人,撕开一个口子,拔地而起,向那军官抓到。

那军官武艺寻常,腰刀还没拔出,便让他骑在身后,掐住后颈,登时面如土色。许清浊怒道:“快命停火!”那军官道:“是,是......”疾挥令旗,火炮手便都停下了。

许清浊举目一望,峡谷之内已沦为火海,靠前的取水楼早成火柱,不少着火物坠落水池,蒸汽不断冒出。许清浊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忽觉谷口人影稀少,心跳如鼓:“她们都被大炮打中了么?”

定睛再看,地上或有弹坑,并无尸体,勺状的山壁后方,依稀能见一些人影。方知她们依言躲起,避让炮火。似还有数人在湘漓宫和凹壁之间来来回回,不知是刚从宫里疏散而出,还是返回抢救物资。

许清浊稍觉宽慰,暗想:“方才炮声撼天,不知开了多少炮,纵有规避,不免仍存死伤。哎,宫殿毁灭,无法挽回,人命要紧,决不可再遭炮火蹂躏。”寒声道:“狗官,速速撤兵!”

那军官忙道:“撤,撤,我马上撤......”扭头对属下叫嚷:“所有人转向,后队变前队,往南前进。”他麾下副官和众官兵待要遵命,猛听一人道:“钱同知胆小如鼠,助长妖人气焰,还能再掌军印么?”

又有一人道:“即刻起,革除姓钱的一切职务,所有将士,听从我二人指挥。”那军官瞧二人走出,身穿飞鱼袍,锦衣卫打扮,急道:“许显纯、田尔耕,你们不过监军之责,岂敢强夺本官军权?”

那军官乃桂林府辖下,灵渠一带卫指挥使司的指挥同知,官居从三品,许、田二人不过五品小官。但他素知二人和香罗刹一样,后台硬朗,平日没少巴结,哪知他们翻脸不认人,竟要革去自己官职。

左首那人道:“这次出击,是奉皇上和魏公公旨意,势在必得。哪可因为你一人,耽误大计?”那军官脸色煞白,道:“许显纯,你、你不顾本官性命了?”破口大骂,叫属下不准从命。

右边的田尔耕见无成效,甚觉不耐,盯住一个副官,道:“下令攻打妖宫。”那副官犹豫不决,许显纯笑道:“乖乖听话,以后在魏公公面前替你美言,管教你升官发财,至少做个卫指挥使!”

那副官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田尔耕喝道:“今日立下大功,无论兵将皆有赏赐!谁敢抗命,重罚不饶!”上至佥事、镇抚,下至吏目、步卒,哪敢多说一句?火炮手也动了起来。

许清浊见势不妙,掐紧钱姓军官的脖子,喝道:“快叫他们停下来!”那军官苦笑道:“我、我......”许清浊大恼,将他摔下马鞍,一拉缰绳,照着田尔耕、许显纯驰去。

二人甚是狡猾,不等他奔近,退回人群之中。许多丹教好手迎上,挥刀砍向马腹。座马中刀跌倒,许清浊重陷包围,想抓个管事的挟持,无奈对方存心躲藏,只剩多名副官,各自指挥,也无法一一擒拿。

忽听娇喝声不绝,回头一望,五颜六色夺目。原来军中乱权,炮火止息良久,湘漓宫众女虽不明就里,却不愿坐以待毙,转出山壁,展开反击,此刻已奔过半途,欲与官兵近身相搏。

许清浊又喜又忧,暗想:“只消再争得片刻,令炮火不出,双方一接,官军必败!”当机立断,不再搜找人质,转身闪到阵前,抢过一名军士的火铳,点了火绳,照着火枪队里开了一枪。

众火枪手忽见身边土石乱激,直吓得四处逃窜,哪还有闲心瞄准?许清浊情知有效,又夺一人火铳,反身轻跃,半空中开火,将另一头聚集的火枪手惊散,打乱其阵型。

他落在一挺火炮上,运使“阴符枪”,将神力聚于足底,照着炮管一踹,火炮嘭地翻转过来,对准了后面密密麻麻的官兵。旁边的火炮手一呆,忙抖落火把,生怕失手烧着引绳,误伤同僚。

火炮并排而置,许清浊连起连落,从一挺火炮跳到另一挺,依样踢翻炮管。众官兵耳畔巨响不断,更是心惊肉跳,眼睁睁瞧着,十几挺大炮都被转过了面来。

许清浊滥用神力,强则强矣,力道反弹,只觉右脚肿胀,几欲炸裂。可顾不得剧痛,余光一瞥,湘漓宫弟子还有百丈之遥。这一边,很多的火枪手见她们来势汹汹,慌忙端起火铳,便要射击敌人。

许清浊大吼一声,单足数纵,落到一个把旗的军士前,抢过其战旗,扑进火枪队中,一通乱扫。他奋力搅动旗杆,耳边仍传来了几声枪响,不由急怒攻心,脚下一崴,力气不济,跌坐在地。

附近的官兵,与挤到近前的丹教好手,看到这“妖女”终于倒了,各举兵刃,朝他全身各处斩落。眼见得被乱刀加身,唰的一声,金铁乱响,周围满是惊呼。许清浊身子一轻,忽被人拦腰抱起。

只听一人笑道:“美人莫慌,我来救你啦!”许清浊一愣,映入眼帘的,竟是马恒之的脸。侧头瞧去,自己躺在马鞍上,马恒之策马急奔,一手拉缰,一手握着风流刀,马儿从前排敌人头顶越过。

马恒之俯视他一眼,笑道:“啧啧,你便是湘漓宫主了?果然生得花容月貌,可惜脸上血迹太多,瞧不太细致。咦?你与我认识的一人,长得还挺像哩!”许清浊恼道:“刀魁,你来这儿干嘛?”

马恒之大惊,差点摔下马去,忙坐稳身子,叫道:“还真是你?”一眨眼工夫,两人一马,已驰入众女当中。马恒之勒停缰绳,气早有人扑到马鞍前,将许清浊抱了下来,正是风倦月。她见情郎浑身浴血,衣破鞋落,伤痕遍布,模样惨兮兮的,不禁泫然欲泣。许清浊忙安慰她道:“别哭,别哭,都是皮肉伤,我没什么大碍。”

言语间,排头的女弟子已攻入敌阵。家园被毁,她们仇恨正旺,“相思泪”随袖而出,化作晶雾,迷乱了官兵视线,便趁机夺过兵刃,乱砍一气。看架势,倒似一群女修罗,哪个还有淑女气质?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居然男女不分,救了个男的!”

唯剩十来人,连同宫主卓香茗,并不前进,护在许清浊周围。卓香茗取出一枚丹药,塞进许清浊嘴里,柔声道:“好生歇息,退敌之事交给我们。”许清浊丹药入腹,暖洋洋的,内伤平复,体力慢慢恢复。

又听狄香澄道:“前面的姊妹,快快让开!”众女早有默契,运使身法,左右避让。轱辘声响,三架机关大车被人从后推来。车板上立有美女塑像,手按瑶琴,做拉弦之姿,弯月形的刀刃,搭在弦上寒光闪闪。

狄香澄喝道:“放!”驾车弟子开动机括,刀刃如浪,满蓄劲力,似无休止般涌向敌阵。许多官兵还没叫喊,即被断腰截头,血肉横飞。就连错落其间的丹教好手,也有人躲得慢了,胳臂大腿被切掉。

这些大车,名为“操琴车”,实是天工弟子将机关弩改成瑶琴的模样,置于车上,暗藏数以百计的刀刃,借机关连发,乱刃齐飞,眨眼能把敌人绞成肉糜。表面看来,却仅是玉女弹琴,美丽优雅。

此车本造有十余架,就剩下三架没被炮火摧毁,让狄香澄及弟子抢出。此刻反攻,自然物尽其用,狠狠报复敌人。然而场面太过血腥,不但官兵吓得屁滚尿流,湘漓宫女许多弟子也花容失色,不敢多瞧。

片刻刀刃已尽,大明官兵的前阵里,一大滩血肉铺在地上,分不清谁是谁了。前阵的幸存者,丧失斗志,纷纷转身,往后逃去,与中阵的友军推挤踩踏,不少人撞的鼻青脸肿。

众女愈发振奋,娇喝声中,再次杀入敌群,有的人注重洁净,怕衣裳被污血沾染了,一路提着裙摆小跑,其实腾不出手击敌。然而官兵心神崩溃,哪还能思考?毫无反抗之力,只顾逃命罢了。

马恒之目光在众女身上移来移去,忽地叫苦不迭,大喊:“喂,怎么没看到我娘子?”一女奇道:“你娘子是谁?”许清浊伤情稍好,瞧他焦急难答,便替他回道:“就是万香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