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就是专属于献灵的霸道,尽管强横如沈笙影的实力,在不过一面之缘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远遁的逃跑路线。
以精神力为名的他,甚至在情急之下运用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的魔艺撕开虚空,根本不顾及伤及本源的可能,硬是在幽暗虚空中足足滞留了一柱香的时间,奔袭到不知何出的天涯海角,才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借助虚空的同时,虚空也在侵蚀着你。哪怕连主修魔艺的修者,都不敢滞留其中超过一刻钟,但沈笙影却是为了实打实的远遁,于其中停留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就算他本身实力再怎么蛮横,可追根究底,他的本源之力还是有所损耗。
其中最明显的,不过是他那本是及腰的灰白长发,正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脱落,不一会儿,一个谢顶的老头模样“应运而生”。
即便如此,沈笙影还是不时地留意着四面八方的异动,左手负在身后,五指外开,约有暗光流转,像是随时准备着重开虚空裂缝的样子。
如果献灵中的移天枪执意要与沈笙影拼个你死我活的话,沈笙影虽然可能不会就此陨落,但其伤势绝对不会止步于脱发这么乐观了,毕竟那层层叠叠的攻势,乃是出自一位临时的神。
献灵不是单纯的招式名称,而是一个过程,以燃烧神器之魂的灵犀作为代价,强行突破那本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束缚,暂时蒙蔽一方天机,晋阶为神。
神而非神族,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神族乃是人类对于非人种族的别称,大抵以其实力与势力作为基准,分为神族和近神族二类;而神,则是包括真神在内的天地至尊,乃是天地所认可的王者,与人类自主划分的神族有着截然相反的概念。
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之下是可以成神的,但可以成神的东西却不是仅限于人,包括兵器,异人族等等,均可以成为神之一字的代言。
但成神又谈何容易呢?有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触及那属于苍穹之上的境界;有人在生命的终结之前,才仅仅是初窥门径而无寸进;
当然了,这些人所追求的,乃是象征着永恒的神位,而非昙花一现的神力。毕竟,出于对自身性命与权益的考虑,后者相较前者的代价还是太多,太险。
破天机,遂成神。
往往成神的最后一步,就是与这天地互做抗衡,与那浩瀚无垠的天机做斗争,而就算成为了神,也并非是一劳永逸的。
近乎无穷无尽的天机会乐此不疲地作用于拥有神力者的身上,一旦被其抓住机会,换来的则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天谴绝杀,这就是永恒背后的代价。
天谴之严谨,绝对是出人意料的,哪怕是尊神那般至尊级别的存在,也会绶带天谴的影响,尽管微乎其微。
而针对于那些初初拥有神力的人来说,天谴亦无任何怜悯可言,自其拥有神力的那一刻,天谴的威能便会毫不犹豫地降下,不留情面地直接作用在拥神力之人的身上,如若没有足够的底蕴作为阻挡的话...
但即使天谴作祟,神力的威能也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沈笙影的威名何其显赫,可他终究还是一介凡人,一介修为高深的凡人,仅此而已。
与以自身灵犀作为贡品,换取暂时神力的移天枪相碰撞,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甚至说是以卵击石也不为过。
献灵实为霸道无比的能力,但这种霸道却是仅仅针对于作法献灵之神兵所设的,一旦灵犀之火彻底点燃,就再无熄灭的可能了,只能等到灵魂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就算魂尚能苟活,而后到的天谴,又岂是一介再无灵犀的凡兵所能抵挡的呢?这就是献灵的霸道,固然蒙蔽一方天机而延缓了天谴的降临,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在献灵的过程之中,它的存在就是神,立于那凡人无可企及的高峰之上。现在沈笙影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着那柄献灵移天枪,不会强袭而来...
暗夜的光景终是归于平静,紫月之下,一副独特的画卷徐徐展开,画的左边,绘出一道狼狈之影,躺我在一条血迹斑斑的芳草之坪上,被腰斩的血淋豁口就那样裸露在狂野之中。
如若单从外表看,该男子生前所受到的煎熬绝对是非人所能承受的,如死灰般的面色配上刿目怵心的伤口,加上一条拖行了较远距离的血渍,无疑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许久的表现。
但又偏偏,他再无血色的脸上是带着满足微笑的,甚至没有半点因为面临死亡而蒙上的阴霾,反倒是有种如愿以偿的由衷欢喜。
而男尸的不远处则是一道倩影,晶莹剔透的蓝焰围绕着她的身体轮廓熊熊燃烧。或是蓝焰作祟,每过一息,那本是凝实的身子就会虚幻几分,一如光景最末的彩虹,在散发着最后的光辉。
即便是逐渐消散的身体,也完全掩盖不了那目光如炬的深情双眸,满是柔情中参杂着一丝丝歉疚,只见她微微抬起右手,群星缭绕的粘稠白雾一如轻纱般飘向那再无气息的男尸身上。
本就临近虚幻的身子在轻纱远去的瞬间猛然一颤,不说身形变得更加飘渺,就连围绕其身的荧光蓝焰都是一滞,再无以往的肆虐之状。
“涛,当初你为了我,剖心献精血...”献灵接近尾声,暗夜之中,轰鸣雷声不知何时悄然而至,冷血的紫电闪烁着来自天谴的残忍。嗡鸣之中,她的声音也再无先前的灵动自如,吞吞吐吐的僵硬,“而如今,就让我以我这不值一提的灵犀,来换回你的命吧!”
语毕,一声巨响震彻云霄,惊雷终究是横空划开了那一道献灵构建出的防卫之阵,天劫终究是到了。与唐念相仿的,这一次的天劫,亦是雷劫,元素之中最为暴烈的一种。
“啊!!!”痛苦的娇喝声随着雷电的嗡鸣一同奏起,怎奈其叫得再怎么凄惨,双眸之中的坚韧却是有增无减,双手前推,在飘渺的推进之下,那道轻纱渐渐盖在了男尸的身上,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那了无生气的男尸胸口猛然一颤,早就停止了的心跳率先强而有力地开始跳动,紧接着,那被腰斩开来的巨大豁口先是渐渐缝合在一块,随后向下延生,在荧光闪烁之中,勾勒出属于人脚的轮廓。
雷之凌冽几乎是没有半点遮掩,尽数打在一个俨然禁不住风霜的弱女子身上,没有半点同情与怜恤,冥冥之中,甚至还加快了雷电的频率,妄图速战速决。
只见女子张口喷出一道近似鲜血般的虚雾,一下子,本就已经肉眼难视的虚影彻底崩溃,在雷电的作用之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张张晶莹透亮的皮肤开始瓦解。
一块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片面从她的身上脱落,随后顺着雷电下劈的方向缓缓飘向远方,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双脚便已经残破不堪,甚至难以辨识究竟是脚,还是两根枯枝了。
可她依旧没有放弃,白纱依旧在她的指引之下明**人。不久之后,那具本是残破不堪的尸体,竟是恢复了原貌,除了还有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以外,俨然已无性命之危......
从黑暗再到光明,沈云涛自身的感觉像是做了场梦一样,自己仿佛先是去到了阎罗王那里,跟他下了盘棋,随后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拉力给硬生生扯了出来,从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强行拽了出来。
朦胧之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柔情,歉疚,但更多的还是纯粹的爱恋。出于好奇,出于求知欲的作祟,他奋力想要睁开紧紧黏在一块的眼皮,想要亲眼看见这种情感究竟来自于谁。
就在重投光明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死了。
朦胧再到清晰,他所能看见的唯一,乃是一张熟悉的脸在巧笑嫣然之中支离破碎,在双眸惊诧的注视之下,只见那已经辨别不出五官的脸下半部分微微抖动,含掺着万千伤感,说出了他这一辈子无法忘却的一句话,“再见了,涛...”
随后,一切声响戛然而止,雷鸣声不再,柔情似水的声音亦然不再。那张笑脸化作流光,凝成一道枪影,漂浮在不远处,但却再没有了曾经的灵光。
“不要..不要啊!!!”沈云涛马不停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身的虚弱,欲要将其一把揽入怀中,奈何刚刚复原的身体实在过于虚弱,未走一步就已然跌倒在地。与此同时,本是有所停歇的雷霆再度奔袭而来,一记不留情面的雷击悍然轰在那漂浮在空中的移天枪身上。
下一刻,向来坚韧的移天枪,碎了。从枪柄直到枪身,寸寸开裂,纷纷化作齑粉散落在人世间。待到沈云涛匍匐着来到那片残骸处时,唯一为其所见的,莫如一小片还算是完整的枪刃,一如沈云涛死寂的心一般,静静地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