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幽然化成光箭，径直点射在剑仙的身旁，雾霭轻起，从中淡化出一女子的曼妙身姿，没有夸张的曲线隆起，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协调，淡漠的气息从其眉宇间流转而呈现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色。

“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活下来了呢，原来他也一样啊。”朦胧中的倩影五指轻勾，卷起一阵微风拂面之际，同时也驱散了那层萦绕其左右的薄雾，琥珀色的眼瞳在框中来回转悠，时而茫然时而欣喜，究竟是悲是喜，捏不准一个确切的数。

“上古异兽，能活过天劫的寥寥可数。”陪着女子唉声叹息的，正是昂首长出一口寒气的剑仙，“正好，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你打算去找他吗？”

“不知道...”由鬼面灵蛇所幻化而成的女子垂下头，那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哪还有身为上古异兽的英气，“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就算记得我，他也一定不会原谅我。”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知道害怕啦？”剑仙饶有意味地挑了挑剑眉，早已融去冰雪的五官上此刻点缀着的满是惊讶之色。“要我说，你当初也是为了他好，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他也应该想通了吧，还怕什么呢？”

“你不会懂的，”鬼面灵蛇语气当中的清冷如今已然被完全的自责所侵染，“当初，是我亲手断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一切，此番深仇大恨，是永远不会被时间消去的。”

“可如果当初没有你，他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其实你并没有毁掉他啊，你只是帮他了一把，帮他明哲保身，这才让他活到了现在啊。”

“唉，就到这里吧。”她别过脸去，修长手指刮过眼角，掀起一道晶莹后，也就绝了口。剑仙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她偷偷抹眼泪的模样，也就识相地闭了嘴。

双方的沉寂持续了半晌，直到鬼面灵蛇敛好心中的悲愤，率先打破这道寂静的坚冰：

“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帮你宝贝徒弟恢复恢复身子吧，虽说成了，但其精神乃至于气血上的损耗还是很大的，不好好养养，会有后遗症的。”

“这个倒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尴尬后的话题，剑仙淡淡地说道，脸上满是运筹帷幄，但很快地，这抹运筹帷幄，便被那充斥在眼瞳中的狡黠给取缔了位置，“不过...”

“说吧，还想让我干嘛？”还没等剑仙来得及说出口，鬼面灵蛇清冷的声音便是幽然响起，多年以来的相处让她彻底将这位老伙计了解透彻了，从他口中售出的，但凡是带有哪怕丁儿点转折意味的词语，往往就是又一个请求。

“也不是什么难事。”剑仙嘴角勾起一道和煦的微笑，他徐徐侧过脸，一双神采奕奕的双眸便是倏地定格在那正襟危坐于地面，闭目养神的银发男子身上，“帮我，把他送回九霄吧。”

“龙族人么？”鬼面灵蛇眯起了眼睛，打量的神光来回在那银发男子挺拔的身形上，从中，她似乎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如此，我说他的气息怎么跟你徒弟这么像，原来是分神啊。”

“不只是分神，”剑仙猛地虚空一指，顿时，一团凌冽凝出针状，在其眼前划出完美的漂移弧线后，不偏不倚地点进那银发男子的脊梁之中。忽闻一声铿锵，其本虚弱的气息终是第一次有了起色。“他还是第二位真神继承者。”

“啊...已经过了真龙继承大典了嘛？”鬼面灵蛇幡然醒悟，挠着头诧然道，“原来我在那座小岛上呆了这么久啊。”

“所以我说，都这么久了，他一定也想通了啊。”剑仙还不死心，到头来又是一记见缝插针。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换来了一道近乎要杀人的冰冷，他吃瘪，也就乖乖闭了嘴。

“好，我帮你，但同样的，这是你欠我的人情，要还的。”鬼面灵蛇收起眼眸中要吃人的凶煞，重归清冷的淡然模样。

只见她右手轻触虚空，拉出一道透明的丝绸，待其飞至银发头顶，掌心反转，带着轻柔当头扣下，连着银发男子身下的泥泞一同包裹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在平整路上凿出来一个大坑。

鬼面灵蛇身形虚幻，时而破碎时而重聚，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方式升腾着，连带着还有那早已高飘空中的丝绸大网，“如果你有事要找我，就去那座小岛吧，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我都会在那。”

“只怕不是我要找你，是你要找我啊。”仰望着那一道即将齐天的破碎影子，剑仙脸上随即绽放出玩味的笑容，“如果你想好了，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啊！”

声音直入云霄，却再没有迎来任何犟嘴的回应了。九霄，原来也只是看起来遥不可及而已啊。剑仙在心底里默叹一句，旋即将挂在脸上的笑容敛起，不为别的，只因那道银光，已然起了异样的剧变。

“铿——铿——铿——”接连三声的巨响震彻云霄，带着排山倒海的霸气，不过是瞬间的爆发，竟是猛地泯灭了四周接天连地的风暴。在那不分敌我的凌冽面前，首受其害的自然就是离得最近的剑仙了。

一般而言，普通的烈光甚至近不了剑仙的身，可如今的暴戾近乎癫狂，以月牙状外劈的锋锐不止一次擦过他的鼻尖，甚至还有好几次径直撞上了他的胸膛，震出闷哼的同时，也是在其体内掀起一阵翻滚。

是凌烈太甚，以至于连剑仙都无法抗衡了么？不，珏尧凌的闷哼，不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罢了，如果他愿意，他依旧可以在凌冽作用于其身上之前，将其消融如冰雪，只不过他不确定这样做，究竟会不会对唐念构成一定的影响。

权衡利弊之后，他当机立断，宁愿自受其害，也不肯轻易出手，以干扰到他那宝贝徒弟的出关之旅。

“轰！”待轰鸣震出大地颤抖的爆裂，只见一道冲天的身影顿时腾飞，银光徘徊其身，也同样在渐渐融入他的躯壳之中，待这一过程结束，一影伟岸便已昂然在这方天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