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每天都在忙碌与疲惫之中度过,很多时候连日出日落都会察觉不到,只有一天固定的八节课以及三节晚自习才是我们最在意的生活范式。尖子班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威武、霸气,还能给我们添加几份荣誉,但看着每门课留下来的作业比普通班多一倍,再听老师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是尖子班的学生,学校的骄傲——我们只能乖乖的从命。不过忙碌有自己的好处,不必要的杂念会自动的删除掉。毕竟身体上的疲劳比心累更好治!
——孩子啊,别生病,按时吃饭,没钱了记得跟我们说
——好的,妈妈,在学校什么都是免费的,而且每个月有50块的生活补助,也没什么地方花钱,放心啊
这是我跟家人之间的经常谈话记录,爸妈每天都会问我一遍“有没有钱花”这个问题。有时候我会很反感,但舍友告诉这是父母爱我的一种表现,她们羡慕都来不及。我妈也说“以后你自己当妈妈了才会明白父母的心情”,我以为妈妈在开玩笑,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结婚生孩子…
——就算那样也要问,女孩子身上必须得留点多余的钱,不需要花也得留着,明白吗?放心,你爸的生意越来越有起色了,银行的债务差不多都还清了
——真的吗?利息都换完了?——相比我身上有没有钱,我更会在意那些可恶的债有没有结束。
——嗯,都结束了,孩子。还记得吗,去年你两位姨妈把自己的葡萄地承包给我们了,今年葡萄的收获很好,价格也很高,有了4万多的收入
——这么好啊,终于摆脱了债务这个东西,妈妈,好想哭——其实泪水早就流出来了。以前差点让我们家破人亡的这份债务终于跟我们说再见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命运里还会有这么一处笑戏——妈,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孩子啊,不是说过吗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小小年纪就开始跟着我吃苦,委屈你了。是你爸让我给你打电话的,说你听到了会更高兴的。以后不用为这些事消耗自己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安心学习啊
——好的,妈妈,对,爸爸没有再生你的气吧?
——这孩子啊,你把已经改了,不像以前…对,我们准备买个小型卡车
——很贵吧,怎么买?
——好像要银行贷款
——什么?——听到银行贷款这四个字,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刚还清银行的钱,还要贷款干嘛?
——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你爸很自信的,所以没有拦住他
——贷了款,又不负责任怎么办?
——不会了,你弟弟也快上高中了。这些年啊,你爸心里的苦也不少。虽然没说清楚,但能察觉到已经忏悔了。你哥因为赶上了动荡期没法上高中,再也不能耽搁你跟弟弟的学习,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你总是这么容易被收买
——这孩子啊,人无完美,谁还不会犯错。再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们作为孩子就当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好吧,先就相信你吧——对妈妈的这些大道理我也没有抵抗力,除了相信还能干嘛,我也希望这都是真的,毕竟爸爸是自己的。
——臭丫头,你必须得信你妈妈
我跟妈妈之间心有灵犀,我的想法总是逃不过妈妈的心眼。
——好的,妈妈,你最明智,相信你啊
——哈哈,好了,今天聊到这儿吧。有时间也给你的爷爷打电话啊,老人家经常问你的情况
——不打——我的倔脾气又起来了
——刚说了,一家人之间不能记仇,要彼此宽容,你不打的话,你爸会怪我的
——哦,我看看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再见
平时给家里打电话会用校园里的公用电话亭,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连祖柏丹都没提过。冬天再冷,我都会在这儿跟妈妈聊到很久很久。这是刚开始寒假的那一会儿,前一日下的雪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之下反射出特殊的闪光,我感觉自己突然来到了童话之镇。挂了电话之后,我哼着首歌往操场走了。
因为刚考完期末考试,这几日绝对不想看书,筋疲力尽的我发现看书就头疼了。凯撒尔第一个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就开始全力推销自己的学习方式:
——夏迪雅,你看啊,学习看的是效率而不是时间。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学习,一张一弛——他修长的手指就像指挥员在指挥交响乐一样挥舞在空中,我喜欢看他总是精力十足的笑脸,那是我看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凯撒尔生动的励志演讲总会让我想起他跟祖柏丹一起主持的画面。自从那一次在食堂聊了之后,他渐渐地进入我的心。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我。有一天我发现他在我心中早已挖到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时,我已经无法悬崖勒马了。或许这就是青春的可贵之处吧,没有一次刻骨铭心的伤痛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完美的。
——但是时间越来越不够啊,哪儿有时间干别的?——我反驳了,他还提醒我适当的去玩,这不是在糟蹋我的时间嘛
——别收集没用的资料,会浪费你的时间——他也毫无犹豫的反驳了我,也没有给丝毫脸面,他就是这样,很少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为什么说是没用的啊?这都是穆明学长给我的——我用手里的书轻轻拍了他的脑袋,不过脸一下刷红,很后悔自己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我的意思是资料再多,知识点就一个,不要分散注意力,踏踏实实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能会觉得我在耍赖,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淡、庄重了。我本不应该那么倔强,应该好好思考他提的那些“玩儿”、“放松”到底是什么概念。只是我活得像个紧绷着的线,稍微放松了会蹦出去,失去平衡点。对我而言,学校就是我的全世界,学习是我不折不扣的使命。以前依克桑那个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试图诱惑我上课时看动漫。
就这样我几日都没去教室看书,恶补了我几个月的睡眠。我的饭都被祖柏丹承包了,自从分班了之后,菲罗菈对我的态度改变了180度,还以为她会更要折磨我了,反而她对我温柔多了,语言暴力的次数也少了不少。这样的变化令我有些尴尬,但还是习惯了。听说我走了之后,她特意请求班主任搬到我的位置。她以前跟依克桑做过同桌,跟艾哈提也是老乡,搬到那边也是情有可原吧。
今天好不容易从被窝里爬起来,来到了操场。可能是比之前长大了一点,开始重新接受爸爸。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家里的变化一日比一日明显。听妈妈说这都是我的功劳。虽然还没完全消化过去的点点滴滴,但爸爸在心中的位置是谁也替代不了的。这一切都是妈妈的青春换来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为了三个孩子付出了整个青春,我不能浪费妈妈的良心用苦。我眼前浮现了爸爸,那个凌晨三四点起床,开着三轮车出去了的爸爸;就算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却从未发过牢骚说自己累了的爸爸…我当然知道爸爸已经回到我身边了,而且再也不会抛下我了。
“你爸在努力,人无完美,谁还不会犯错,一家人之间不能记仇,要宽容彼此”——这是妈妈经常跟我说的大道理,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其实我早就不记仇了,但经历了这些年的辛酸苦辣,我迟迟找不到能享受温暖的心。我早已习惯了没有父爱的生活,每次开班会都是妈妈来参加;习惯了每逢节日没有新衣服可穿、没有压岁钱可花;习惯了同学的排斥、老师的冷眼、邻居的窃窃私语。那时候只有妈妈才是我的希望,“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是我们继续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