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穆府？”
“太皇太后为了拓跋皇室要开始收归天下兵权，无论是穆家，烈家，或者冯家都已在她的计划之内。”
“收归天下兵权？”穆骁凝眸，他恍然明白，历朝历代虽着君主打天下的武臣都会在朝局逐渐稳定后被一一取代，轻者夺权流放，重者……
“父亲觉得现在朝局是何种状况？”
穆骁不禁思虑，现在大魏朝局……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藏旋流。
战乱逐渐平息，现在可算的上是国泰民安。
四周相邻国家，东面的契丹损失了三十万铁骑，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元气可说是不足为患，西面的西凉诸国并未达成统一，所以并灭有实力敢于大魏相抗衡，若说有实力与大魏一较高下的是北境的柔然和南境的南齐。
南齐再上次千湖山之上，折了一个萧凰，又损失了二十万精兵，想来进来也没有打算来找大魏的麻烦，更何况南齐朝中也并不平静，听说萧鸾有意杀了自己的侄子取而代之做南齐皇帝，若是这样，南齐应稍有心思放在扩张领土，挑衅大魏之上。
而柔然已与大魏交好十年之久，若说柔然没有野心，恐怕是绝不可能，但此刻两国面上至少平和。
所以现在是拓跋皇室收归兵权的绝好时机。
定远将军府皇家还不敢妄动，毕竟南齐的威胁可见。可穆府和冯家的兵权是皇家首先看重的。
就这点而言，太皇太后是与皇帝达成一致的，他们要的都是兵权，只是目的各有不同……
所以，就算穆府如何中立，也不会比交出兵权更让太皇太后放心。
穆骁想到这里，眉头紧皱。他并不是不想交出兵权，他与太祖皇帝打江山时也并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兵权与皇室争执，可……大魏江山此时并未稳固，若是此时交出兵权，一旦柔然来犯使大魏陷于水火，哪里对的起再三托付的太祖皇帝……
报大魏江山稳固才是自己毕生所求。
“依照舞儿看，太皇太后预备何时有所动作？”
“若是不出意外，两年以内便是最好时机，邻国孱弱，此时换将再妥当不过。”
穆骁轻叹一口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交出本就是拓跋氏的兵权。
穆雪舞看出穆骁神色，却是道：
“父亲会自愿交出兵权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父亲难道没有想过，若是少了您和烈将军，大魏会经历何等动荡？”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要着手收归兵全，想来已是想到了带兵人选。”
穆雪舞却是摇头。
“舞儿何故摇头？”
“太皇太后现在并未有所行动无非也是想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若是将穆府、烈家、冯家兵权收归会产生怎样的连带反应。”
“她如何试探？”
“那就要看此次西凉诸国进京是何意图。”
“此话怎讲？”
“父亲以为此次西凉诸国使团如此反常要来大魏是为何？”
“为何？”穆骁将眸光放远，却是凝眉不语不语。
“太皇太后或许早已知道，此次西凉诸国进京就是为了一探冯家是否是被真的收了兵权虚实。她为的就是要看一看若是没了冯肃带着五十万军队抵御西凉，是否会引起比此时更坏的结果。”
“若太皇太后预知了更坏的结果，将会如何？若是没有，又将会如何？”
“这边会决定她收归兵权的进度。一旦她发现即便没有冯家，西凉也不会构成威胁，便会再第一时间裁撤兵权，以此类推，穆家和烈家也是如此。”
“舞儿预测，会是何种结果？”
“共同的敌人便就是朋友。”
“你说什么？”
“此刻我在想，西凉诸国已经被冯家欺瞒或者收买，来京城却是来示威的，只有这样，冯家才能重新被重用。”
“收买西凉？可西凉如何能同意？”
“西凉此做法可谓老谋深算，若是他们与冯肃合作一同蒙骗太皇太后前来挑衅，他们认为太皇太后必定会觉得西境此时还没有办法离开冯家。发放已收归的五十万兵权交由冯家继续统领。”
“那西凉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
“还一个人来接受冯家，西凉诸国无法预知后果，但若是依旧是冯家戍守西境，西凉的情况不会因此更糟，甚至还有可能与冯肃谈及条件……”
“难道太皇太后就没有想过，西凉此次进京就是来施压的？她没有想过此次西凉派使臣进京就是冯肃安排的？”
“她当然知道，但她执掌朝政二十余年，这点伎俩瞒不过她。但她更想看出西凉诸国的实力，为她今后收归兵权找到可行依据。”
“也就是说，此次是冯肃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博弈？”
“正是。”
“结局会是怎样？”
“父亲是想结局怎样？”
“我……”穆骁一时语塞，他此时内心所想很是杂乱……
“那父亲就等冯肃前来与父亲商谈。”
“你是说，冯肃回来找我？”
“不错，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在此时也同样受用。”
穆骁点头，他此刻也想听一听冯肃如何说。还未等他思忖完，就听得外面有人进来禀报道：
“老爷，冯国公求见。”
穆骁看了看穆雪舞，眼眸深沉，再看自己的女儿一副云淡风轻似是早已料到这样情景一样。
“父亲还有事，就请回书房吧。”
穆骁点头，一脸肃穆的朝着书房走去。
……
五日之后，烈枫一路昼夜八百里回到京城，他简单回到家中与烈将军和烈夫人叙话后便直奔了穆国公府。
当烈枫刚刚进到穆雪舞的院中之时，就听得墨香道：
“少将军，您回来了。小姐……小姐此刻还未醒来。”
烈枫凝眉，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穆雪舞还未醒来？平日里在这个时辰应是雪舞从老夫人那处晨请回来之时。可今日是怎么了？
“雪舞可是病了？”
“回少将军，小姐她并未生病，只是这进来她感到疲累，大夫来看过了，也叫多多休息。老夫人听此便命人看牢小姐，躺在床上静养。”
“大夫可说她是患了何种症状？”
“并无病痛。”
烈枫眉头皱的更深……
“兄长你回来了？”只见房门之内，穆雪舞束着简单发髻，身上披了一件云白锦袄，面上毫无血色，竟像是生了病一般。
烈枫快步上前，他看着眼前的穆雪舞，脑中似是有一个印象一般，自己不知在何处看过如此虚脱的穆雪舞……可究竟在哪里，他已是想不起来……难不成是在梦中？
想来应该就是梦中了。
烈枫几步就跨到了穆雪舞身边，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烈枫满眼心疼，他靠的穆雪舞很近，能感受到穆雪舞周身散发的寒冷。
烈枫将披在穆雪舞身上的锦袄又紧了紧，然后连同锦袄一起将穆雪舞揽在了怀里。
墨香和院中一众丫鬟见到这场景，均是掩面笑的退了下去。
穆雪舞还未来的及说话，就已整个身子贴在了烈枫的胸膛之上，那胸膛宽广温暖，更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穆雪舞闭紧了双眼，任由烈枫抱着。烈枫揽起穆雪舞将她带入了屋中，以免受了外面的风寒。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之后，烈枫只觉怀中的人在听得自己软语情话之后，竟然在自己的怀中熟睡。
穆雪舞的整个身子似是无骨一般柔软，她似是刚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在烈枫的胸膛找了一块最柔软温暖的地方睡得香甜。
烈枫将穆雪舞轻轻抱起，放在了穆雪舞的床榻之上，帮她掩好棉被后便坐在了床边。
穆雪舞睡得安心，是这几日从未有过的安心，或者说是从忘川河归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梦中，穆雪舞身处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之中，那花白的耀眼。
她惊奇的发现，这片白色花海中的花朵，与忘川河旁的彼岸花竟然一样，只不过是颜色不同。
一个妖红似血，一个纯白似雪。
倏忽，穆雪舞想起，这片花海自己来过……自己曾在这片纯白的花海之中……
这是在忘川河的彼岸……
果然，穆雪舞极力的朝着忘川河跑去，跑了许久，久到她已不记得是过了一天，一年，甚至是一千年，她终于到了河畔，她极力远眺……
在河的那边……就是那片红色彼岸花海。
“你终于开了。”
穆雪舞猛然回头，她就见到了那个曾在忘川河边为自己颂念千年佛经的白衣男子。
“神君？”
“你到了这里，我已完成了他人所托。”
“神君这是何意？”
“一千年前，你受甘愿跳入忘川河中受噬魂之刑，可你不知道，能受此刑罚而元神不灭的非神即仙。你一个凡人，入那河中不足百年便会魂飞魄散。”
“可……”穆雪舞却是疑惑，自己明明在那河中受了千年刑罚，也并未魂飞魄散。”
“前世，你来到冥府之前，早已有一人等在了奈何桥上十载。他苦守不愿轮回，就是为了等你，等你同赴黄泉轮回，可你终究是选择了投身忘川河中。”
“等了我十载？”
“他见你意志坚决，便想同你一起跳入忘川河中与你一起魂飞魄散，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上天眷顾于你。”
“眷顾？”
“他不知从哪里听闻，说是有凡人跳入忘川河中，若是不想魂飞魄散，便要有一人甘愿为她历千世情劫。”
“千世情劫？”
“那在奈何桥上等了你十载的人，与上天约定，他历千年情劫，便可保你千年。或许是上天被他的诚意感动，他竟然成功了。”
“他是谁？”
那白衣男子并未回答，只是继续道：“千年后的今天，他已历经一百零七世，他每经一世，便来忘川河畔看你一眼。可你不曾抬眸见他。”
“他是谁？”
“他在第一世情劫中，正巧我在凡间历劫，他于我有恩，所以我便答应他在忘川河畔照料与你。”
“他是谁？”
“他每经过一世，便交到我手中一颗佛珠，长此以往，我手中便多了一串由他的执念化作的菩提佛珠，整整一百零七颗。”
“他……是谁？”
“此世，他终于等来了你，你是他这一世的情劫。他等了千年，只为在这一世与你交叠。剩下九百世，他没有你，他便也不是他。不过行尸走肉。”
“他……是谁？”
穆雪舞问的已没有气力，她早已知道此人是谁。从她第一问就已知道那人是谁……
除了烈枫，还能有谁？
她前世之中，不曾留意，在自己身边竟还有一个烈枫守在自己身边，他等在奈何桥上十载，又用千世换自己魂魄……
这样的恩情，如何能偿还的起？
“你将千年执念化作仇恨，他却将执念用来守护于你，哪怕是只一世交融，他也甘心用万年来抵。”
……
烈枫坐在床前看着穆雪舞，可不知为何，穆雪舞的眼角已全是泪水。烈枫用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冰冷泪水，却被穆雪舞拉住了手腕。
“雪舞，你醒了……”
映入穆雪舞眼帘的就是烈枫手上那串佛珠，这佛珠她自然认得……
整整一百零七颗……
“雪舞……可是哪里不舒服？”
正当烈枫投来了满眼的关心之时，就觉自己的唇畔清凉。
烈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穆雪舞此刻正吻着自己？穆雪舞用一只手环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另一只手确是抵在了自己的胸膛。
那吻如刚刚泪水一样冰冷，贴上了烈枫的炙热双唇后，便化作了柔情……
烈枫的眼眸原来越深，他拾起了穆雪舞的下巴，深情的望着穆雪舞，沙哑着声音道：
“你可是认真的？”
穆雪舞脸颊还残留泪痕，却是又轻轻的吻了上去。这一吻确是让烈枫如站在云端一般。
这便是她的回答，她没有比此刻再认真了。
烈枫喜极而泣，他感受着穆雪舞轻柔唇畔……一时间，烈枫已用力将穆雪舞揽在怀中，重重的吻了回去，霸道了掠夺者穆雪舞的呼吸，他在穆雪舞香泽中寻那抹丁香，唇齿交叠。
……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