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冉辞行回京,府台大人终于露面,说太子殿下特意赶来送行,赵欣冉推脱不得,只得应下。
“鸿门宴?”王国玉担心道。
赵欣冉换上官服,“不至于,最多就是摸摸底儿,胡吹海侃蒙混过关就是了。”
王国玉递过红布包裹的一根短棒,“太子赐宴,我不能陪你去,带上这个防身吧。”
赵欣冉打开一看,熟悉的银白花纹,就是短了一半,“你怎么还留着?”
“给我无疾而终的单恋留个念想。”
兵器库里捡来的,跟神仙姐姐有什么关系?“这算怎么个纪念法儿?”
“情侣兵器。”
还好没说成鸳鸯剑,赵欣冉郑重掖好某人有重要意义的纪念品,慨然赴宴。
宴罢,府台跪在地上看人捡拾太子摔碎的茶盏。
“这人留不得了。”太子咬牙切齿。
府台小心翼翼,“莫非他查出什么了?”不能啊,一个连算盘都不会用的人能查出什么来?
“不是账的事儿,”太子心腹答道,“小人见那赵欣冉衣下藏有异物,怕对殿下不利,偷偷取来看了,竟然是武备库里出来的东西!那姓赵的特意带了来,恐怕就是对殿下示威的。”
府台膝行几步,伏地大惊,“殿下赎罪!都是卑职的疏漏,这次决不让姓赵的活着回到京城!”
驿馆里,赵欣冉浑身酒气的进了屋。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国玉惊诧。
赵欣冉褪下官服,“太子酒量不行,还没怎么喝就醉了,酒洒了我一身,害我跑了一身的汗。”
“那我去给你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王国玉看他累得直出虚汗,想必连半饱儿都没混到,起身出了屋。
等她端着一碗热热的羊杂汤回来时,赵欣冉已然沉沉睡去。
王国玉放下碗,走到床前叫赵欣冉,这时节找些热汤饭不容易,凉了不好再吃。一碰居然热得烫人,体测温度估计39.5℃以上!也是,连日超负荷强脑力劳动,热汗冷风空肚子,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王国玉心急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背起赵欣冉走进最近的医馆求救,这年头没有退烧针和速效药,发高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医馆大夫被半夜敲醒本来就不情愿,此刻被王国玉指挥的团团转不说,还要求立即施以针灸,不悦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王国玉第一次悔恨自己的术业专攻,对内科尤其是中医来说就是门外汉,此刻人在屋檐下,立马俯首闭嘴。
医馆大夫开好药,王国玉押上自己的金钗,谁的账都能赊唯有诊金不可。
“三五日内不可劳累,小娘子回去好生照顾吧。”
王国玉怒了,刚收钱就赶人!“他都烧成这样了,你究竟有没有‘仁心’啊!”
老大夫无奈,“你家相公的热疾若十天半月不消不退,总不好一直在我这……”
哦,怕死你这里是吧,果然把救死扶伤当买卖干呢。王国玉也累了半宿,浑身酸软,赌气道:“我背不动了!”
老大夫喊过学徒,掏出碎银子,让他去就近客栈租间房,再回来把赵欣冉背过去。
王国玉不好意思道:“我们回驿站就是。”
老大夫摆摆手,“驿站太远,你家相公此刻不宜长路冷风。”
“可我没钱了……”
“房钱一并算在诊金里了。”
一个被医术耽误的神算子,高手在民间。
王国玉央医馆学徒弄来两坛烈酒,准备稀释了给赵欣冉擦身,突然想起他的水源性荨麻疹来,索性直接用了。
赵欣冉次日凌晨退烧醒来,“怎么这么大酒味儿?”
“给你物理降温。”王国玉在床边抬起头来。
“那你脸红什么?”
“看到你的裸体害羞的呗!”
害羞……鬼才信!“您爱好变了?”
王国玉带着两坨红晕,憨笑摇头。
“我说这思想觉悟不能提高这么快呢!你确定没喝酒?”
王国玉一个酒嗝出卖了她,“呃……给你试温度时尝了那么一点点。”
“恶心!”赵欣冉的脸由白转红,最后涨成青紫色。
王国玉顿时酒醒了大半,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又不是变态!”
完了,跳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这回。
太子将整套的梅子青摔了多半,“什么?驿站扑了空?”
“去追!去堵!不能让他进京!”
因赵欣冉的间歇性高烧,两人退烧赶路,高烧投宿,行止不定,而且很不巧错过了所有的免费驿站,王国玉只得当了随身的大小首饰住店,却恰好因此躲过了一路追杀。
在万分不舍地当掉了王国玉的失恋纪念品后,两人终于回到了京郊的别庄。
一路上王国玉照顾病号细致入微,熬药端水敷毛巾,细面鸡蛋换衣服,赵欣冉一边看她翻晒被子一边感叹:“这一路上谢谢你了,我小时候生病,我妈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你现在是我祖宗,我衣食住行全靠你,离了你还真活不下去,敢不尽心吗。”王国玉说着接过赵欣冉手里的空碗,“还别说,我生病时嘴里没味儿,也是就想吃我妈做的挂面卧鸡蛋,咱现在条件有限,将就点儿吧。”
“我爸妈对我可好可好了,没话说,就是期望太高了,我高考压力大得受不了……”赵欣冉眼角泛泪,坐回床边低了头。
王国玉一看,这病后抑郁症得疏导啊,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前,“妹子,听哥劝,我是过来人,这高考只是人生一个小砍儿而已,生死面前,都不算啥。哥们儿每天跟生死打交道,早看开了。”
赵欣冉抬头,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泪滴。
“我是临终关怀医院的护工,‘临终关怀’知道吧?”王国玉医病医心。
赵欣冉点点头,听说过。
“我每天看老人老去,子女不孝,觉得人活一世没啥意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总幻想养老机构能像早教或课外辅导班一样,留作业让子女在微信群里晒给老人洗脚,给老人讲故事的视频照片,完成了的降养老费,没完成就叫孩子去批评。”
王国玉的奇思妙想让赵欣冉忍俊不禁。
“老人这一辈子太苦。”王国玉索性打开话匣子,“我之前在宠物医院,有托管服务,还有专门的寒假和暑托,专门为那些北漂,回家或出游时托管宠物。每天早上上班路上,都是送第三代上小学上幼儿园的老人,和送猫啊狗啊上托狗班的年轻人。没时间送孩子,倒有时间送猫狗。”
王国玉叹口气,接着说:“有次一个客户出国,托管了一只金狐仓鼠,每天定时喂,食水自备,包月三十。这不是闲得吗?明明猫咪一口就能解决的事儿,关键是自从那人托管了仓鼠,满园的猫都不好好吃猫粮了。还有那些遛狗的,现在文明知道铲屎擦屁股了,那狗大完了还要夸夸,我天天定时定点儿大,还自己擦屁股,怎么没人夸我?”
赵欣冉笑得弯了腰。
“家里养个啥都叫儿子女儿,从来没见谁养个狗叫它爹的。”王国玉意犹未尽,“人都是只知道疼下一辈儿,下下辈儿,不知道疼上辈儿的。就像你娘、咱娘,我是说相爷夫人,她明知道咱俩不是东西,还是不计得失一心一意帮咱们。”
赵欣冉不笑了,眼里蓄了泪:“我现在想回去,想我爸妈了。可现在怎么回去啊……”
王国玉的馊主意转眼就来,“去找小灰灰,他一定有办法。他要是不答应就跟他说下任皇帝咱不生了,看他怕不怕。”
“好吧,那我怎么找他?”
不能念咒语,也没有七龙珠……“要不……你死吧,你一死不就见到他了吗?”王国玉黔驴技穷。
赵欣冉牢记细节,“万一死绝了不就不归他管了吗?”
“你掌握好火候,找个一下死不绝的方法,一点一点死不就行了?他肯定能在中间截住你。”真是,这么大个人了,死还要人教。
赵欣冉还有顾虑,“那我走了你怎么回去?”
“我不想回去,在这儿挺好。再说你走了我正好改嫁,生皇帝,当皇帝她娘,真的挺好。”
“那……”
王国玉耐心耗尽,“你到底死不死?我照顾了你这么些天累死了,你自己慢慢死吧,我去睡觉了。”
第二天,状元赵欣冉在家被杀的消息传遍京城。
太子听后惊疑道:“我还没得手呢,他怎么就死了?不过这倒省我事儿了。”
王国玉作为第一嫌疑人理所当然要被抓起来,她拒捕时振振有词:“他是自杀的,我还鼓励了半天呢。”
闻讯赶来相救的相爷夫人拦住捕快央求道:“我女儿虽然从被劫持后就疯疯癫癫的,但是绝对绝对不会杀人的。”
王国玉看到跟在相爷夫人身后的梁大夫,突然拦道:“娘你千万别救他。”人家好容易下定决心回家去了,半道儿上再让您老人家给弄回来?
相爷夫人一听王国玉不让救赵欣冉,连眼泪都吓回去了,“啊?真是你杀的?”
“不是!我是清白的。哎呀救吧救吧,神医您可慢点儿救啊。”王国玉被带走时还不忘回身嘱咐梁大夫。
现在只希望小灰灰手脚麻利些。
赵欣冉此时与灰衣人站在云端,灰衣人说:“你完成任务,回去保证让你上北华。”
“北华?那我不回去了。”赵欣冉往下跳。
灰衣人一把拉住她:“别别,我这是简称了一下,你懂的。”
赵欣冉担心:“我这么久没复习了能行吗?”
灰衣人手中幻出光球,“我是谁?”
赵欣冉斜他一眼,“咱这不是正剧吗?你说的。那这是啥?”
“呃,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灰衣人虚手一晃,光球里京兆尹正在审王国玉。
惊堂木一拍,“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跪在堂下的王国玉分辩道:“冤枉啊大人,我没有杀他,这一看就是自杀啊,割腕的。”
“状元他前程似锦,怎么会自杀?一派胡言,来人啊,上刑——”
一看京兆尹伸手去摸令签筒,王国玉急忙改口:“好吧好吧,他杀他杀。”
“你是不是凶手?”
王国玉哭丧脸,“不是。”大人你到底怎样才能相信人家嘛!
“那凶手是谁?”
“他自己。”都说是自杀了啊。
“你刚才不是说的他杀?”
王国玉哭都找不到地方了,“我说他自杀大人你不信啊。”
“信口雌黄,来人啊,上刑——”
怎么又拿令签吓人家!“别,别,不是自杀,是他杀。”
“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
“啊?”
王国玉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大人啊,咱车轱辘话说够了没啊!
京兆尹手持令签,“知情不报,来人啊,上刑——”
“别,别,凶手是……我。”总不能冤枉门口的包子小哥吧。
“我早知道你是凶手。”
王国玉叩首:“大人英明。”咱能把吓人的令签放下么……
“说说你为什么谋害状元公。”
“因为……他……长得丑。”
“睁着眼说瞎话,来人啊,上刑——”
京兆尹手里的令签高高扬起。
“别别别,因为他要抛弃我,迎娶公主。”这回答您满意了吧啊啊……
“谋杀亲夫,人神共愤,来人啊,上刑——”
扔吧扔吧,怎么说都不行,唉!
嫌疑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令签终于清脆落地。
王国玉哀嚎顿起:“啊——雅蠛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