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到了明园,果然就和郑二娘子见了面。不动声色讨了她的欢心。
“什么?真的?”郑二娘子正憋气,横眉冷眼,丫头悄悄来一提,她立时转了脸色,急问嫣浓:“打听清了?那位曹老档,还有那位宋女官。她们也办着德寿宫选女的查访差使?”
嫣浓立在窗前,悄悄点头:“是,二娘子。不但是傅公子身边的丁头这样说。我也去找人打听了——”
嫣浓如今办差越来越细心,低声和二娘子细细说了。原来她还和冯虎商量,差了家丁去外面船上。果然塞好处找小黄门问清了这事,“丁头说得一点也没错呢。殿中省里确实有这个风声。但中间是不是有变数,也难讲——”
“这就足够了。”她满意一笑,夸赞她办得好,“便是有了变数,德寿宫选女查访的差不落到他们头上,也必是他们认得的内官。”她主意拿着定,立时就扭头看了傅九两眼。
果然,他正微笑坐在了侧厅上,慢慢吃茶,他椅边几茶上的春兰花儿开得舒展随意,花香浮动,厅间隔了一座白绢兰花屏风,正厅上许文修陪着曹老档和宋女官,他都没去理会。
她就瞧出来了,他这是摆着太和宫采花使避嫌的架子,并不理会内官们查问许家。
“他都亲自来了,还故意避开?”她暗暗嘀咕,但也不能不说他这法子对许婉然只有好处没坏处。
傅九胸有成竹,终于见得她扭头悄悄瞅他,他便也笑了。郑二娘子一改冷淡,就算心里嘀咕,依旧是眉花眼花觉得他真是太体贴,太知心了。
至于傅九不赞同开海,他是她的对头,这事可以暂且放放不提。
“二娘子,三郎的亲事要怎么和傅大人提?”嫣浓一直觉得这事不靠谱,如今就忍不住提醒,她不是要为三郎向傅九的堂妹提亲?让三郎做秦侯府的女婿?
“……眼下还不是时候。也得找个时机才好和他说,否则白得罪了他,他就使绊子不让我在德寿宫参选了。”
她深思着,权衡了利弊,还是觉得不要和傅九彻底翻脸为好。
嫣浓眨巴了眼没敢出声,不为三郎提亲,难道傅公子就不给娘子你使绊子,处处帮着你参选了?
“不是吗?”她对丫头的心思了如指掌,暗指了指屏风后主客们隐朦胧的身影,“曹老档,宋女官,不就是傅九请过来,正好让我提前见见?”
免得她因为家世查访的这道关卡上被刷下去。
嫣浓一听,也迟疑,也许傅大人真是为了讨好二娘子?不是有什么陷阱让二娘子被除了名还哑色吃黄莲,怪不到他头上?
傅九放茶站起来,慢慢踱了过来,她正立在了花厅的临圃栏杆边,迎着他一看。
“傅大人——”她皮笑肉不笑,但双眸里的光彩却是瞒不了人。他亦是欢喜:“今日巧了,郑娘子和郑兄也在?”
郑大公子坐在一边,当成没看到二妹和傅九在说话。他光盯着屏风对面了。他和嫣浓是一个意思,曹老档那是淑妃的人。随时就能让二妹在这个关卡上除了名。
明园正厅上,茶汤香浓,许文修长袖善舞,殷勤迎接内官,又有两名老成婆子扶着选女许婉然上前拜见曹老档。
郑大公子得了二妹拼命递来的眼色,想了想,知道眼下的机会不能放过,他得找个借口去和曹老档见个礼。让二妹去拜见一二。
但郑娘子这时的心思又变了。
“什么?”她听傅九说起户部的事,不免又多操了心“你也遇上户部的主事们了,都出来了?”
她终于想起,她还得为郑锦文的差事担心,因为郑老爷再三叮嘱过:“我老了,外面的事是大郎三郎办。家里的事,娃娃你心里得有个数不时来问问张干娘——”
“爹爹。女儿明白。”
“早些催着大郎订一门亲事。可不能再遇上许文修那样的人家了。选好了请你张干娘掌眼。你不要累着。在家里玩耍就好了。我身边有老邓就够了。跟着你们兄妹的有冯虎、姜力、莫智他们,都能干着呢,又是咱们一起熬出来经过生死的老伙计。不需得你费心。”
郑老爷事事安排,觉得二女儿也应该和他一样养老才对。
郑娘子可不是这样想。
她仔细打量兄长,也算是玉面朱唇,风采不凡。但京城居大不易,郑锦文没有这个六品官,可就没亲事。她进了京城就明白这道理。郑大公子绝不是随便什么娘子都肯娶的。宰相家的庶女他都看不上。
况且,他在这许家做客,微微一笑和送茶的美貌丫头丢了个媚眼。一看又不是为了张娘娘要守身如玉的模样。以前在泉州就差点纳了汪孺人,在明州不是也说过对赵慧儿有意?
他那眼光太差,她绝不能让他乱来,免得惹来第二个许文修。想到这里,她上前拉了拉郑锦文,示意他一起去找重新坐着的傅九说话。
“干什么?”郑大公子瞪她。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怎么不和傅九说话了?不是刚和好了,不会是又吵了吧?终于有空来理哥哥了?”
“找傅九问问,万一你们户部的事叫官家听到了怎么办?我带着你,让傅九说说情。”她慎重其事,暗示着不要怕丢面子,这事她来办,丢面子的也是她。因为她和傅九刚才和好了,“傅九刚才和我提起了三郎的事。说他挺好的呢。我都没求他照顾三郎。”
她转头看看傅九,陪了个笑脸。傅九坐着不动,肚子要笑破。果然一提起郑三郎在明州水师的事,郑娘子就好说话的很。但他亦有些疑惑——她居然没请他对郑抱虎照顾一二?
“跟我走——”郑二娘子拉着郑锦文要去找傅九,郑大公子不搭理,瞪眼着:
“急什么?不是有张娘娘在宫中?”
“娘娘现在就算是听到风声,叫人给你送信来也隔着整个临安城,有傅九在眼前,和他打听几句怎么了?你衙门一个六品差使到手不容易呢……”她苦口婆心,他看着她这操心如亲妈的模样,笑了,“三郎怎么样了?”
“……又差点打了上官。”她长长叹了口气。
“……”郑锦文都好想叹气,“这回是为了什么?”
“不提了。只是差点打了上官。还没打!这就是三郎长进了。”她倒是心大想得开,扯着他的衣袖催着他起身,“我特意没提三郎。就为了你!”
“少哄人,为了你自己参选罢?拿我做幌子怕得罪了他?”
他一语揭穿了她,坐着不动又甩开了她,“怕我丢官叫你不能参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