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心里拿定了主意,不能叫郑归音在公主府女官选里得逞。她能用的法子至少十来种,她半点也不觉得这郑娘子想选公主府的女官是为了给儿子做妾。她同样不相信儿子会让她真正参选。
“她是想把这事做个桥梯去德寿宫参选,你可明白?”
“儿子明白。”傅映风也想骂人,却还得脸上带笑帮她收拾烂摊子。他在母亲下首坐下后,范夫人叫了赵慧儿进来训斥,他笑道:“她也在宫里累了一天,母亲这几天教教她,过几日殿中省来女官查问她。不好叫人看低了她。”
一直不敢出声的赵慧儿又喜又放心,知道这就是为她求情了。范夫人的主意拿得极快,也不骂儿子表面为赵慧儿实则为了郑归音,叫她坐下直接问:“郑娘子送了什么礼给你。”“
“……”她知道过往不收礼不办事的喜好叫范夫人看穿,眼看着隐瞒不过,从袖子里取了一只小巧盒子呈上。尤婆子送茶进来,看了夫人的意思,老婆婆放下茶,上前接过这盒子。尤婆子入手冰凉,惊噫一声。原来这盒子就是极上等的番外幽绿水晶盒了。
傅映风没出声,暗骂郑归音用这样的手段又要得罪一回他老娘。
“看看——”范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冷笑着收到手里打开一看却意外,竟是空的。她若有所悟看了赵慧儿一眼,“怎么回事?东西呢?”
“盒中是一块上好翡翠。以米粒细字雕刻道德真经。太过贵重。小女进宫后就作为礼物献给长公主了。小女能进宫全赖夫人为我谋划。但长公主天皇贵胄,不与小女一般见识,小女心中感激不尽,故与郑娘子相商此事。向长公主进献一物,用于潘妃设醮祈福之仪。小女不过居中周旋罢了。”
赵慧儿这一说,傅九的脸色大好,端茶在手慢慢吹着。暗想着郑老二这薄
情女总算聪明,如此安排的不会叫他老娘不满。
然而范夫人可不会这样想,她脸上有了笑意却道:“献给长公主——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主意。”
“是小女的主意,夫人的教诲小女不敢忘记。”
她实话实说。傅映风皱了眉,郑归音能送出刻着道德经的翡翠,当然是事先准备。知道这赵慧儿初进宫一定需要。但赵慧儿就未必理会到郑二娘子早有阴谋。
“小女想,郑娘子她以往得罪潘家姐弟,恐怕心中忧虑,就劝了劝她。”
果然赵慧儿还没想到,这是郑归音在等愿者上钩。
范夫人心里未尝不明白,但母亲看向大儿子,便笑道:“你看,慧儿果然长进了——”
他暗叹明白母亲的心思。她当然是对郑归音极为不满,打定主意非要给她一个颜色看看。让他好好看待赵慧儿了。
他暗暗骂着,郑家那混帐娘子为了进宫争个内库官,为了和卢家争夺到底,把他出卖了个彻底。他从母亲房里出来,就打发了人:“备马。我去大皇子府上。”
大皇子府并不远,一听他来,先是皮长史一把拖着他,躲在廊角嘀嘀咕咕说着富春县里的事,他笑道:‘我自然知道。庆王殿下的人,哪里会和我二叔门下的人来往。“
皮长史的父亲,原是范相公推荐给郭皇后的旧人,如今子承父业做了庆王的长史,他和傅九是旧识难免年轻还不够沉稳,他耳语:“听你说做了钦差,秦二侯爷招了什么了?”
“别想套我的话。总之他不可能说殿下们。”
“……他知道!?”皮长史变色,一脸死要临头,他为了护主只有自尽的表情。傅九只能叹着:“他不知道。除非陛下差我去问平宁侯,平宁侯是肯定知道的。”
“那能一样?”皮长史还巴不得是平宁侯府被查出来通敌,那一定是无辜清白都用不着差钦差,他团团转着,“平宁侯是靖难功臣。女儿又是程娘娘如今还怀胎。生个皇子后就要争皇后,他什么毛病要通敌不做国丈?他的长子程青云娶的是陛下亲侄女。还有他外甥女那位永宁郡夫人——”
傅九想着,这小子还真敢说,卢开音和陛下以前的婚事也要拿出来说一扁?皮长史却果然是皇子府的长史,他正色:“她自不一样。我父亲当时是亲自陪着,亲自看到的。她当初回朝第一天,在港口与建国公相遇。我父亲说,国公当时和你父亲商量了,上奏陛下让逃来的归正人落籍,在番坊暂时居住。这是何等的心胸和慈爱?”
后来,建国公果然立为东宫,登基为皇。就是如今的官家。皮长史拉着他向书房走去,随手指向了廊外石碑,庆王府本来是古寺旧址所建,古碑不时可见,碑文上古印残缺,颜色被岁月凿得灰红。皮长史指着那些残碑残印,
“陛下的登基,她是有大功劳的。便是平宁侯爷、程青云都要排到她后面去了。她当时一回朝就献上了八枚御用残印,建国公献给了太上皇。太上皇献给了太皇太后,是韦太皇太后御手摸过都是真印。那时候不是有道士说,这就是建国公有东宫之像?”
傅九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一段旧事。韦太皇太后有一只眼睛瞎了。但除了她谁还亲眼见过,亲手摸过先帝们平常赏书画时用的私章私印?宫里的老太监和老内人也许认得,但他们的份量能和太皇太后比?
郑归音有一枚文昌印。她不吭声地自认是假印。
但……
傅九觉得凭郑老二奸诈,她手里的印九成成是真印。她抓着这条线,卢开音是不可能轻易就惹急了郑家的。
“你敢把产业给卢四夫人打理?”他挑眉笑。皮长史顿时摇头,还画蛇填足地叹着:“不是我不相信她,咱们府里便是皇子妃跟前的女官,谁不夸她?只是我替她算了,她的花销太大了,不说程飞鹏。只说她笼络宫里那些人……”
“知道就好。”他甩掉了皮长史,内侍总管往内里报了进来,大皇子就大笑等在书房门口,张嘴就笑他道:“连孤也要佩服了。我说你——映风你怎么和郑家娘子说的,她那性子愿意做女官,进驸马府做妾了?”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是不是?他可不会想得这样美,拉上大皇子关在书房里嘀咕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