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干脆应了。随后就进宫见太上皇。
庆王进德寿宫的事消息,立时被宫门外巷子里的飞来峰茶馆知道,自有人报给二皇子。但茶馆里的女管事汪云奴左思右想,还是把手里正在做的五色果子茶片收拾起来,把茶片抱了两牛皮纸。她一边扎包一边叫了丫头绮云:“把这两包拿去郑家铺子里,说郑娘子和我提的,郑老爷喜欢吃果子茶。你说这是咱们茶馆里春天时晒的果子茶片。不算什么。但是我亲手做的。胜在一个干净。敬给郑老爷——”
绮云半点没有疑惑的接了。因汪去奴还准备了一个包裹,打开看,里面是六套上衣下裤,是夏天里的婴儿衣裳。每一件都薄薄巧巧,清清爽爽。衣边上绣着果子花。看着就可爱精致,是当娘的自己做的。
汪云奴眼带愁绪,坐在了茶馆柜台,他把包裹和茶包都给了丫头,吩咐:“一并托给郑家铺子管事,带去给我那孩儿。”
她在明园和汪孺人吵过架后,就时不时做梦,梦到自己难产的时候。亲生的孩子像是已经死了。
不可能!赵慈明明是她亲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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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飞来峰最近的郑家铺子,是姜力媳妇管着。这自然是郑二娘子特意安排。没两天,她从铺子里得到庆王进德寿宫的消息,暗中与郑锦文说知,几人一起商量。郑大公子笑着拍桌而站起,和同室而坐的赵若愚笑道:“果然是你说得对。大皇子未尝没有争东宫之意。”
“其实……”赵若愚一笑,他如今照旧在二皇子恭王府里进出,“二皇子时常和我说,庆王他是现在的长子。又没有什么大错。”恭王想争东宫,也觉得无从下手。好在,郑锦文和赵若愚不一样,他觉得这押东宫有些太冒险。陛下正当盛年押东宫划不来。他只是私下里商量几句,郑家还是不会参合。赵若愚来不过是为了和郑家商量,他在吏部选官的事。
郑归音听他们如此说起大皇子,她觉得大皇子这样平平和和,未必就争得赢,陛下的脾气其实是表面平和心里刚硬得很。她寻思,回了房坐下煞有其事和丫头们说:
“我说,咱们不应该太早成亲。”
“……?”嫣浓迎头就得了一句教训,莫明其妙。
“你看大皇子,庆王妃是谁我还没见过。恭王妃却是如雷贯耳了。我猜大皇子只吃亏了成亲太早。”
她啧啧地摇头,又一拍掌,觉得慢慢挑夫君是极应当的。嫣浓没听明白,倒是逢紫和她细细说了,原来二娘子的意思是当时郭皇后四个儿子,真正的长子庄文太子还没病死,庆王只是老二。庆王妃这妻家便不如恭王妃的家势。
如今就麻烦了。
然而庆王毕竟是如今的皇长子,他亲自进德寿宫和太上皇、太后提起,庆王妃跟前缺了写字女官,皇孙也缺启蒙女师。要选几个女官。
“亲朋旧友平常推荐几位来。都不中王妃的意。来请翁翁拿个主意。”
【注:翁翁即爷爷】
“多挑挑是应当。”太上皇待养孙们很是慈爱,当初庄文太子本是太上皇最喜欢的,又和长公主一起长大名为姑侄情谊不同,可怜因病早逝了。如今庆王来求这样的家事,太上皇一口应了,“正巧,朕听说嘉国不是也要开公主府选女官。叫殿中省一并办了就是。”
太上皇有口谕,这事果然就放到了殿中省里办。
张娘娘持笔,玉手展开了公文,看到公文所写与郑归音上回所言分毫不差。殿中省奉了太上皇口谕,一寻思又少不了再添两句。不仅是长公主府选女官,庆王府、恭王府、肃王府三位皇子一并都要选。
她手指一指肃王府,摇摇头,把公文暂时压下,到晚间听得陛下在观书,她才出了朵殿,去正殿禀告官家此事。
官家果然皱眉,放下书道:“小四的王爵才刚得了,内侍都是齐备的。哪里缺人?他成了亲再选女官不迟。他又埋怨了——?他的师傅们是怎么教他的?”陛下觉得小儿子最爱胡说八道,叫人头痛!和小儿子一比,庆王和恭王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倒没有。只是内人们谨慎罢了。臣妾也是如此想。”张昭仪笑着,一一说清了,“臣妾想,庆王妃皇子刚三岁,正要启蒙。恭王妃的皇子亦是三岁也需要启蒙女官——”
四皇子肃王才十四岁,陛下正为他择亲,肃王府刚开了一年不到全是新人。哪里能缺人选女官?
陛下颔首,由张娘娘自行处置,张淑真回到英雪殿,算算这女官也要招上好几位,倒是正中郑二娘子的算计。
她微微一笑,持笔把公文亲手批了,便叫挽迟:“你亲自送去。”
“是,娘娘放心。”内人会意,到了殿中省班房里,因公文被驳,内人又问了不少选女官的条件如何。尚官局掌事内人们有些忐忑,一一答得仔细。挽迟内人一听这些皇子皇女府中选人规矩,郑二娘子倒正合适,便是再有些小事是王妃们挑剔,恐怕也没有她摆不平的。
她亦不是要做皇子府女官。
不过是个机会。
张娘娘倒是一眼看穿了这郑二娘的奸计:“她要借机重回德寿宫选女名册。才是最要紧呢。去皇子府有什么趣?侍候小皇孙?再熬三十年?”
果然就不是那郑娘子的脾性。侍候小皇孙这样好的机会,她的鼠目寸光岂能明白?
她这般寻思着,倒觉得郑二娘子这一回选长公主府女官是十拿九稳,难免也为郑锦文欢喜。她起身离开时,又回头看看内人们,安慰笑道:“不妨事。陛下和娘娘都知道你们为难。两位皇孙同年,恭王府绝不能不添人。既多了恭王,怎么能少一个肃王?”
三位嫡皇子都开了府,其中两位兄长府上都有皇子,内人们便添了一笔为恭王府同选女官。偏偏长公主也选。怎么就单一个肃王不选?内人们太过谨慎才又多添了一笔。
“是,多谢娘娘体恤。”内人们施礼,欲言又止。
挽迟内人抚着门框,笑道:“四皇子年纪小,最爱玩笑。平常老是埋怨着府里缺这个,缺那个,埋怨陛下偏心没看到小儿子。伸手就要掏陛下的私房,两位皇子也是笑骂他爱打秋风,像个市井泼皮。咱们却不敢受这话的。他若是埋怨一句缺人,说殿中省得了陛下的眼色就对小儿子偏心冷落,内人们不敢计较,只怕咱们娘娘白费了一番苦心?”
内人们听得皆是施礼,这正是她们的担心了。
挽迟内人回去张娘娘面前,禀告了内人们的忠心,却也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被郑二娘子买通出了这个添两句的主意。”又一顿,“也是宫里忌着她是娘娘跟前行走的人。怕是娘娘的心意呢。她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想来也无人敢不答应。”
张淑真一笑。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恃宠而骄,欺人太甚这般的词,都是挽迟在心里骂着郑归音的。